她有次甚至发他:徐总,我可以去上厕所吗?
气得徐宇定忍不住给她回了一条:憋着。
她则从愤怒真的变成了玩乐,一想到他被气到不行敲出这两个字,她就乐了。只是越临近出发,她难免也迷茫,她知道自己又在做出选择。她这一步一旦跨出去,这场婚姻可能就彻底结束了。而她的未来将面对什么,她心里有数又感到未知,毕竟人生的变数太大了。
在出发前两天,蔡芷波还遭受了重创,她收到吴冰卿暴躁的信息:啊啊啊啊啊,蔡芷波!你真的把卖出去的画拿走了吗?客人不肯派人来要钱了!!!你到底是去抢了还是偷了啊?!他们说要么还画要么还钱,不然他们要去告我的画廊啊!!
蔡芷波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想起了蒋云淮这个王八蛋,她的火气蹭到三尺高。她想了半天,给缪静发了条信息,问:缪总,你有没有认识收二手钻戒的?能不能帮忙收下我的钻戒?不是我的结婚戒指,就是多余的一枚钻戒,我想出掉。
她最近天天和缪静聊天,因为怕在家收拾行李被徐宇定监视到,她就用各种借口让缪静帮她带了些东西,甚至麻烦她多带两件衣服。缪静都是照单全收,没有多问。她感觉缪静真的是个情绪很稳定,见过大世面的人,莫名很可靠。
缪静收到信息,回问蔡芷波:什么样的钻戒,有刻字吗?证书齐全吗?
蔡芷波看到这行字,想起了当初戒指里面不仅刻了她和蒋云淮的名字缩写,还有蒋云淮的家徽。但她还是决定卖戒指。于是,她请缪静去她海城家里取戒指。
第20章
缪静按蔡芷波给的地址到了她家门口,按了门铃。屋内保姆开了监控问:“请问找谁?”
“你好,我是缪静。”缪静答。
保姆闻言便按照蔡芷波的嘱咐,跑出来开了门。
缪静随保姆走进屋,环顾四周问:“蔡小姐的书房在哪?”
“噢,在负一楼,”保姆一边领人到电梯旁一边笑说,“在茶室隔壁有个小隔间,蔡小姐日常把那里当阅读间用,也就是她的书房了。一楼的书房都是徐先生在用。”
缪静笑了笑,感觉这保姆有些话多,她淡淡说:“阿姨,你一个人住着是不是挺无聊的?”
“是啊是啊,如果蔡小姐在,我还有个说话的人。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蔡小姐走得特别早,她下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一个人住着每天给他们打扫看房子,你看花瓶里的花都要每天换新鲜的。”保姆指了指客厅的几处花瓶,果然里面都是娇艳欲滴的鲜花。
电梯来了,缪静走进了电梯没作声。等她走进蔡芷波的书房,她看见里面很干净,墙上做了架子但没有书,只摆了一些可爱的工艺品。而架子连着一张小书桌,上面摆着精美的纸笔。一眼能看完的地方,缪静找不到能放钻戒的地方,便给蔡芷波打了视频。
蔡芷波在那头很快接起视频,缪静发现她站在卫生间里。
“现在方便通话吗?”缪静问。
“方便啊。”蔡芷波笑点头。
“钻戒在哪?”缪静把摄像头转过去让蔡芷波看。
“书桌的抽屉里,你拉开抽屉就会看到一个小密码盒,你把整个盒子拿走,我把密码发你。”蔡芷波说。
缪静照做,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粉色密码盒,然后她就挂了视频。
保姆在门口等着,等缪静出来,她笑说:“蔡小姐真是的,她平时所有珠宝首饰都在主卧房间柜子里锁着,怎么还有个钻戒在地下室。她也不和我说一句,要不留神丢了,我可得吓死。她和徐先生的那些东西可贵了,我平时动都不敢动,根本赔不起呦。”
缪静听到这话提醒道:“阿姨,你主人家的首饰放哪,你就这么往外说吗?”
保姆尴尬一愣笑说:“没有没有,蔡小姐知道我的为人,她很信任我,平时有什么她都叫我做,前段时间还让我给她寄东西。而且,很多话旁人我肯定不敢说,但您不是蔡小姐的朋友吗?”
“可你以前见过我吗?”缪静反问。
保姆彻底住了声。
缪静见保姆眼珠子一直转,便心知这个人不简单。她不知道为什么蔡芷波会用这个保姆。
而她回到车上按蔡芷波发来的密码,打开了密码盒拿出钻戒,发现是一枚精美绝伦的粉钻后,她又不明白蔡芷波为什么要卖这样一枚昂贵的钻戒。
于是,她更确定了自己近期的猜想:蔡芷波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但她不想太多过问,她的个性如其名:静,沉静的静。尤其这几年,她自己也经历过很多事情,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不稀奇了。况且蔡芷波这么信任她,把这样一枚钻戒交托给她,她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只是当她仔细打看了钻戒,在指环内部看到了一个眼熟的标志时,她还是不由震惊了。她认出了刻字是蒋云淮的家徽和名字的缩写。
她家和蒋家一直有往来,有时候蒋家会给她父亲送东西,每件蒋家的东西上,都会有这个盘缠大树而上的蛇纹。她回想前段时间见到蒋云淮时的种种情景,也想起了蒋云淮和徐宇定之间的隐隐较力,一切都明了了。
于是,缪静不敢轻易卖这枚钻戒了,但她觉得这枚戒指,先留在她这才是对蔡芷波最好的办法。毕竟蔡芷波已经结婚了,这钻戒要是没有给她带来麻烦,她不会这么急着卖。而缪静作为局外人,站徐宇定的立场想一想,他要知道蔡芷波还留着蒋云淮送的钻戒,估计得猜忌疯掉。
缪静思索半晌,给蔡芷波发了一条信息:你可真是心大,这么贵的钻戒直接就叫我去拿。你要早跟我说是粉钻,我绝不会去拿的。
蔡芷波发了个笑嘻嘻的笑脸,接着打了字:这个好脱手吗?
缪静皱了皱眉反问:你很缺钱吗?
蔡芷波看到这个问题不敢明白回答,毕竟她和徐宇定还没有离婚,现在还不宜说太多。她小心措辞:不是缺钱,就是有些东西没必要留着。
缪静也小心不涉及探究蔡芷波的隐私回复:可能不太好出,因为你没有证书在手。所以先看你舍得什么价格出,再找人鉴定看看。
蔡芷波心想当然是想原价出。她站在浴室里,低头想起当时蒋云淮要给她买千万级钻戒时,她就觉得很讽刺。她问他能不能换成现金给她,因为她当时急需的是现金。蒋云淮拒绝了她,他认为钻戒代表了他们的爱情,他希望她不要那么现实。
这么想着,她决定贱卖了过时的“爱情”,而她卖钻戒就是为了应急还画的钱,因为她不能害吴冰卿的画廊跟着名誉受损。
于是,她出价:一百八十万。我想尽快脱手。
缪静大跌眼镜,她看到了蔡芷波卖戒指的决心。而她仔细想了想,给蔡芷波出了个方案:这样吧,如果你只要一百八十万,不如暂时先卖给我。后期我找人鉴定完,如果价格差异很大,我补钱给你。
蔡芷波看到这条信息很意外,她对缪静的好感直线上升,她第一次看到做事温柔又有力量的人。而且缪静不会让她感到尴尬窘迫。
蔡芷波忍不住给缪静打去了语音,她开口就道:“缪总,你确定吗?你是不是想帮我才——”
“不是的,这很有收藏价值,我的确考虑收藏。”缪静打断蔡芷波。
“那你后面找人鉴定了,也不用给我补钱。”蔡芷波说。她不想欠缪静人情,本来价格就是她自己出的。
缪静笑了笑说:“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想乘人之危。”
蔡芷波没了话,她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受:感动。她和缪静接触的时间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缪静给了她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触动,让她想起了童年和同窗女孩们,度过最快乐的课间跳橡皮筋的时光。
“钱转你哪张卡?”缪静问。
蔡芷波回神,答:“我等会发你卡号。对了,找人做鉴定的费用我来出,你问下大概要多少费用,直接扣了再转给我。”
“不用那么计较。我先挂了,等你卡号。其他的事,明天见面再说。”缪静说罢,挂了电话。
蔡芷波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解决,她做梦一般把卡号发去,很快她就收到了缪静的转款,接着她依旧做梦一般把钱转给吴冰卿,让吴冰卿解决画款的事,而她这笔钱包含了违约金。
而她的款刚转过去,吴冰卿就打电话来生气骂她:“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你真的不出这幅画了?!”
蔡芷波答:“是的,对不起,冰卿。”
吴冰卿气到失语,最后她愤愤说:“不用转我这么多,违约金部分你出,原来的画款都还在我这,我退回去就好了!”
“就当我从客人手里又买回了画吧,我只是委托你帮我转回去,不让画廊损失。”蔡芷波忙道。
“你说买画,人家同意你原价买了吗?!说这些话又惹事端,反正那边上次的意思是同意我们还钱付违约金。”吴冰卿不耐烦道。
蔡芷波失笑,夸道:“还是你考虑周全,吴小姐。”
吴冰卿则愤怒挂了电话,她只是想尽快把问题解决了。
蔡芷波看着挂掉的电话,以及吴冰卿退回来的多余款项,她忍不住笑出声。无意之中,她面临的资金问题也随之短暂解决了。她很高兴却莫名想大哭一场,和徐宇定吵架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脆弱。不过想到明天晚上就能去旅游了,她的开心又藏不住没空哭,她开始开开心心收拾自己的背包。这次,她决定完全轻装上阵。
这晚,蔡芷波睡得非常踏实,徐宇定回来把她吵醒的时候,她一下坐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哪,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她意识到今天保姆没来家里上班。
徐宇定早上参加了政府部门的经济发展会议,开会期间他让许智明通知家里保姆今天不要去上工。许智明没多问原因照办,他知道最近徐宇定因为蔡芷波的事情,心情不太好,但他一直觉得两人冷静后应该会和好。可今天早上他发现徐宇定整个人很阴沉暴躁,他直觉这次是真有事情发生了。
蔡芷波坐在床上看着好几天不见的徐宇定,觉察到来者不善。
而徐宇定第一句话就让她震惊了,他平静又冷漠问:“蔡芷波,你昨天让人从家里拿走的是什么钻戒?就这么等不及要找人复合?”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看着他半晌,才知道生气回答:“你怎么会知道这事?你不会一直让阿姨监视我吧?”
“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人监视?”徐宇定冷笑。
“你真的太没品了,徐宇定!”蔡芷波感到不可思议。
徐宇定气到胸口疼。海城的保姆当时是蔡芷波面试找的,他倒没有接触太多。但这个保姆做事很机灵,很清楚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徐宇定不在海城的时候,一开始他会关照保姆一些蔡芷波的起居喜好,向她了解蔡芷波的三餐是不是正常。保姆便很有眼力劲,开始主动向他汇报蔡芷波的事情。于是,到了现在,她就成了他监视蔡芷波的眼线。
昨天,当他得知蔡芷波让人去家里拿什么钻戒的时候,他便一下想到蔡芷波和蒋云淮有过的婚约。不然,他送的钻戒,她根本不用避着人藏起来。而她在这个时候让人去家里把钻戒取走,他想不出她有什么好的理由。他气了一整天,实在熬不住了来找她当面对峙。没想到,她不仅毫无愧疚之意,第一句话还是指责他。
“我没品?我怎么样算有品?现在立马跟你离婚,让你跟蒋云淮双宿双飞?”徐宇定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有病?我说了我就算离了婚,我也不会跟蒋云淮复合!这是我们两人的问题,和他没关系!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一直到处让人监视我的行为!”蔡芷波仰头气道。
“钻戒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宇定追问。
蔡芷波愤怒掀开被子下床,站到徐宇定面前说:“你希望它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已经有你自己的答案了,我解释有用吗?”
徐宇定眯了眯眼,他觉得蔡芷波真的是狡猾可恶,而她让他这几年就像个笑话,愚蠢至极。
他盯着她的挑衅,沉声说:“蔡芷波,你最好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你要是做了什么让我难堪的事,你和你的家人都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她听笑了,她觉得自己也像个笑话。原来戏演得再好,自我麻痹得再好,现实就是现实,不能有一点点幻想和期待在别人身上。她忽然明白她昨晚之所以想哭,并不是因为她面临的问题短暂得到了解决,而是和缪静还有吴冰卿的接触,让她感觉自己得到了短暂的尊重和理解,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平等处事的方式。而她这些年在感情里的失衡,也不能全怪对方,主要问题还是在于她自己,她始终没有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独立和自由。她一直在做选择,而每一个选择,她都在无形之中回避了最难最漫长的那种方式。她的自信心在无声中再度瓦解崩溃。
“你在威胁我?”她问。
“我是在提醒你。”徐宇定冷声说。
蔡芷波笑了笑,盯着徐宇定半晌没说话,最后她转身走进浴室,一边关门一边说:“好,我记住了。钻戒的事算是我的错,不过你要听解释的话,等你冷静点,我再和你说。”
没有预想中的冲突爆发,而是类似服软的态度,徐宇定瞬间以为自己错看了蔡芷波。他原以为她的骨子里有不可屈服的傲气。他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他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和蔡芷波如何继续下去。
空气里回荡着无力感,问题爆发的背后还有无数的问题,两人都像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蔡芷波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徐宇定还在房间里,他看了她一眼说:“我今晚会回来。”
蔡芷波觉得他像在传达什么命令,一面走到梳妆台边一面说:“好。”
徐宇定看着蔡芷波坐到镜子前开始护肤,她脸色平静像从前一样,好像已经把所有的气都咽了下去。他猜想她心里还是很顾及她的家人还有优渥的生活,她提离婚不过是受了刺激使性子,毕竟画画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这么想着,他觉得他们的婚姻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至少他很清楚她的弱点在哪。
于是,他也缓了口气,又和她多说了一句:“晚上回来会比较迟,我有应酬。”
“几点?”她扭头问。
她看上去很关心,他又心软了一分,停顿了片刻冷冷说:“尽量在十点前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她平静点点头,转回头继续擦脸。
他又看了她一会,果断转身离开了。
蔡芷波擦面霜的动作在此刻缓缓停住,她打开手机再次看了看机票,确认上面是九点起飞的航班,她心想:“先离开再说吧。”
这晚,徐宇定和省里的领导吃饭,六点多他们入席的时候,他收到蔡芷波的信息,她说要出去吃饭。他没多想同意了。直到晚宴结束,他回到家发现家里一片漆黑,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走进卧室,看到蔡芷波大部分衣物首饰都在,他送她的结婚钻戒和对戒也在首饰柜里安静摆着,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但人离开了。这就像一场有人接应的私奔,她走得非常果断潇洒。他愤怒给她拨打了电话,但电话里只有关机提示。
而这一刻,蔡芷波已经在飞机上,登机后,她就关机了。空姐过来欢迎她登机,问她想喝点什么,她笑说:“Champagne。”
邻座缪静笑看了她一眼,说:“感觉你好像在庆祝什么事。”
蔡芷波笑不语,心想:“是吧,是庆祝。”庆祝在这趟飞行落地之后,她曾企图隐藏躲避的人生困难将不断涌向她,而她的人生也因此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