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芷波终于累了,她点点头凑过去吻了吻他紧皱的眉心,笑说:“再抱我去洗澡。”
他听话照做,她安静趴在他肩头看着室内混乱不堪水印和浴巾,在他们要走出衣帽的时候,她伸长手飞快打开了灯。室内顿时彻底明亮,她看到首饰柜子里的首饰也一点没动,她摘下的婚戒也还摆在那。
他懒得再说她的行为,把她丢进了淋浴房拿过花洒打开水就往她身上冲。她捧着脸保护自己的眼睛低头站着,任由他帮她冲洗。
再次回到床上,蔡芷波很快就翻身睡过去,徐宇定收拾完浴室出来见她睡得沉,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他伸手从后搂抱住她,把脸埋在了她发间。
第二天,蔡芷波的手机闹钟六点才过就响了,她惊醒过来,从地上摸到了自己手机关掉,而后她倒回去又躺了会。身边的徐宇定也被吵醒了片刻,他看了看床头时钟,不满说:“什么鬼闹钟这么早?”
蔡芷波笑了声,抬手打了他一下,他根本不知道她在非洲这几年的确每天都起这么早。她闭目养神继续躺着,直到徐宇定又把她搂进怀里,她便往他怀里靠了靠不知不觉再次睡着。
等到早晨完全来临,徐宇定的闹钟响了,两人才一起起了床。徐宇定这会是毫不留恋一样松开蔡芷波,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进了浴室。蔡芷波则坐起来靠着床头开始回复手机里的信息,期间她还接了个电话。
徐宇定在浴室里洗漱听到蔡芷波讲电话,他不由关小了水声竖起耳朵。他听到那是卖房的电话。
海城的一个楼盘销售昨晚给蔡芷波发了信息,告知近期有套房子,业主要出国急着卖掉,价格很好,他问蔡芷波近期是不是有回国要不要来看房。蔡芷波早上给他回了信息,双方回了两次信息,发现效率太低了,蔡芷波便语音过去说:“小金,我最晚后天可以去海城。你确定这套房子,业主是没有住过没有装修过的是吧?”
“对对,符合您要求的,虽然是二手房,但房子一直是毛坯空置没有住过的,也算是新房了。”那头销售说。
蔡芷波应声说好,又聊了几句细节,然后和对方敲定了看房的时间。
她挂了电话,见徐宇定正巧从浴室出来,她笑嘻嘻同他问了声早上好。他则面无表情从转进了衣帽间,随口问:“你要买房?”
蔡芷波玩着手机,也漫不经心回答他:“是啊,打算在海城买房。”
徐宇定打开自己的衣柜,停顿了片刻,似笑非笑说:“要不,我把海城那套别墅卖给你?”
“我现在买不起呀,徐总。你要是打折处理,我考虑考虑。”蔡芷波笑了声。
徐宇定没再说话,抬手开始在衣柜里挑衣服。蔡芷波则放下手机抬起头看他拿出一套西装,笑问:“徐总,你最近是不是换风格了?”
徐宇定没回答,却把选出来的西装挂了回去,又拿出一套旧时衣,用行动表示她真是多管闲事,也想太多了。
蔡芷波觉得他这别扭劲怪可爱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换风格,但她还是随口说了句:“我觉得你以前的风格更适合你自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宇定想开心又开心不起来,把衣服挂在柜子上,沉着脸开始换上。而他脑子里还在左右脑互搏蔡芷波的意思,那边蔡芷波已经换了新话题,她忽然问他:“哎,徐总,你玩什么社媒吗?”接着她就说了她在国外玩的那个社交媒体,又问他:“你有这个社媒的账号吗?”
徐宇定一下被杀得措手不及,立马否认道:“没有,谁有空玩这些?没意思。”
“是吗?你还是开一个账号吧,”蔡芷波笑吟吟,她抬手摸着自己微卷的发尾盯着徐宇定说,“我有关注了AL集团那个总裁的账号,我看他昨天去新加坡了呢。缪总给他评论了,他玩笑邀缪总一起去新加坡和范先生吃饭呢。”
“……”
徐宇定扣衬衫纽扣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侧过脸看蔡芷波,他看到她还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香肩半裸,冲他笑得很温柔,却实实在在给了他今天谈判前的一个下马威。
第44章
今天是阴天,两人一起出门。临出门,蔡芷波抱着绒绒亲了又亲,还嘱咐说:“你今天不要在茶几边上跑来跑去,你爸昨晚后来匆匆忙忙的,不知道玻璃碎片有没有打扫干净,你小心扎了脚。”
徐宇定听到这种话,肯定不服气,默默又去拿了吸尘器吸了一遍,最后不耐烦说:“等会阿姨会来打扫的。”
蔡芷波这才放下猫,拿上包出门。她一面换鞋一面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同时出门上过班。”
徐宇定想想也是,他们是夫妻的时候,很少同进同出。
“对了,你可以让阿姨帮我把脏衣服洗了烘干后,找个人送去我的酒店前台吗?”蔡芷波又问。
徐宇定听她这口气是晚上不来了,没说什么从鼻子里应了声:“嗯。”伸手按了电梯。
电梯达到打开,蔡芷波走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照镜子,她今天从衣柜里挑了件旧时衣,她觉得自己穿起来还是很漂亮。徐宇定余光看她臭美,电梯下了楼层,又进来了两个人,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让她转回身站好别在那可爱照镜子了。
蔡芷波没有甩开徐宇定的手,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还抬头冲他笑说:“你记得先送我到酒店,我要跟谭总监一起出发。”
“我是有健忘症吗?”徐宇定皱眉。
蔡芷波笑笑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默默牵着手,一直到上车才松开。
徐宇定开车绕到酒店,把蔡芷波放下了车,她同他道别后,转身就进了酒店。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后,那就像他们之间难以自我控制的交集。
蔡芷波坐在酒店大堂等谭言明,等待期间,她给缪静打了电话慰问她昨天飞新加坡辛苦了。
缪静还躺在床上,笑说:“你准备出发去嘉荣了吗?”
“是呢,在等谭总监了。”蔡芷波说。
“行,祝你们今天一切顺利。”缪静给蔡芷波打气。
“你什么时候去见范先生?”蔡芷波问。
“我和范先生约了一起吃午饭。”缪静说。
“那你也加油,一切顺利,我今天一定给我姐姐赢一局。”蔡芷波笑说。
“我相信你,我们明天南市见。”缪静说。
“期待。”蔡芷波很开心。
挂了电话,蔡芷波看到谭言年正走来,她站起身迎向他。
嘉荣会议室里,徐宇定坐正位,今天他看着蔡芷波走进会议室。他们才分离不到一个小时,他看到她甚至还能想起同床时,她身上温软的香气。可她在他对面坐下后,不像昨天谈判时那般温和,而是神情严肃。
谈判依旧围绕双方利益展开,彼此在对方给的合作方案里找不利于自己的点攻击,再不断美化自己的方案,营造所谓双赢局面。蔡芷波昨天对这些多少表示面上的附和,但今天她一改风格,直言说:“没有真正的双赢,我们双方之间一定要有一方让步。”
徐江帆瞪眼说:“那只能是你们。”
“为什么是我们?”蔡芷波冷冷看向徐江帆反问。
“这还要我多说?你们有什么?我们嘉荣是上市大集团,你们是什么?不过是一个窝在非洲的小工厂。”徐江帆不屑说。
“上市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个企业的好坏也不是靠有没有上市就这么武断去评断。上市说白了只是一种经营企业的玩法,多少企业上市就是奔着坑人捞钱去的,而且就算你们再牛在合作里给不了我们想要的利益,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空壳。但老徐总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谈判,看起来是打从骨子里看不上我们。”蔡芷波说着看向徐宇定,问,“徐总,老徐总的态度就是你们公司的态度吗?这还是谈判谈合作吗?是要小孩子过家家站起来互骂吗?”
徐宇定脸色铁青,看向徐江帆。后者被骂成小孩过家家,内心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但面上下不去,因为他就是看不起蔡芷波。许智明这时赶紧替自己老板圆场说:“蔡总,老徐总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双方都是本着平等互利的原则坐在这里,您千万不要这么想。”
蔡芷波则冷冷不语,刻意让尴尬彻底在整个会议室蔓延。停顿片刻之后,她才转头示意谭言年把一份新的资料补充过去给对面的嘉荣看,她说:“徐总,你们的财务对这个项目的测算差了点东西,我们给你们补充一下,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内部有做,但不想给我们看。虽然嘉荣现在看起来不是很想跟我们合作,不过同为中国企业,你们既然要去非洲发展,我们也愿意分享。
这份财务预算,是我们帮贵司核算了下自主团队在非洲运营的成本和风险。成本的话,贵司是大企业,就像老徐总说的是上市大集团,如果不差那么几个亿,大可以派一整个中国团队过去深扎非洲。前期考察一年半载深入当地,中期团队建设成熟五年到十年,后期运营到当地政府关系风控,你们企业大人才多,做得好光这些四五个亿应该能打得住。不过风控这一块,我提醒一句,非洲的政局和国内大不相同,一刀切朝令夕改不是没有。另外,非洲用工非常头疼,非洲人不好管国人不愿意去。不过像你们嘉荣格调这么高的上市集团,肯定是一呼百应,一定所有人都愿意去非洲为你们卖命。
我们公司很希望能在非洲市场看到更多中国企业发展壮大,看现在的国际形势,提前布局非洲是很明智的决定,徐总真是高瞻远瞩。”
蔡芷波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完后,她等着对面反馈。而对面因为蔡芷波忽然毫不客气撕破脸怼徐江帆神色各异,所以当徐宇定翻看着资料没说话,他的整个团队没做声。徐宇定和他的团队都很清楚,蔡芷波团队递来的东西就是他们找她们合作的原因。
徐宇定把资料放在一边,看向对面的蔡芷波,又问了一个昨晚他问过她的问题:“蔡总,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共同拿经营权,合资的公司我们要占大股份,我们不要多,就多要一个点。我们是要更多的利益,但也是想承担更多的风险。非洲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不能把主动权交给你们。我说句难听但实在的话,徐总,如果你们把我们定位在只是需要依附于你们的供应链的话,只给我们三十的比例,那后面有什么风险,我们也不会做太多,保全自己就好。而到时候,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帮忙,你们依旧是不得不让利给我们。这是早晚的事。”蔡芷波微笑说,“我说话和老徐总一样不好听但直接,你们不要指望我们做超出所得利益范围的事。”
徐宇定盯着蔡芷波,仿佛在看到她的内核是什么,这是他这两三年一直努力想明白的事情,直到这一刻她代表公司利益坐在他对面据理力争,他忽然明白了,她的内核其实就是和他一样:人,只是个人,一个想独立自主的人。不是女人,不是男人,只是先是个人。
他徐徐回应说:“蔡总,我们想要更多的利益也是想承担更多的风险。非洲的确是你们的主场,但商超这个项目是我们的业务,在运营这方面我们比你们有优势。我们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永远都只看到对方的短处,当然这本来就是谈判的意义。你们为我们做的这份预算,对我们很有帮助。我们内部会再去研究讨论,我希望你们内部也要再进行评估。”
蔡芷波微微一笑。她看着徐宇定,她知道自己有喜欢他,也知道他对自己也还有感情,只是他绝不会承认。昨晚她在看到他还保留着她的衣物时,心里很触动,他帮她洗澡的时候,她甚至想落泪。只是爱情太短暂渺小了,它本来就满足不了以前的她,更别说现在的她。她越来越懂自己,能让她停留的人事就越来越少。
会议结束之后,蔡芷波和谭言年收拾了东西,起身就离开了会议室。徐宇定没有任何挽留,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回酒店的车上,蔡芷波给缪静发信息汇报会议情况,而她同时也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一个她许久未见的人:徐若平。
徐若平问她:芷波姐,我昨天回家听到我爸说你回南市了,是吗?我可以约你吃饭吗?
蔡芷波看到这条信息很意外,她想起徐若平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大学生。她回复:就我们两个人吗?
徐若平:嗯嗯,我很想见见你。
蔡芷波同意了,她也想见见徐若平,她在徐家的那几年就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好。
两人约在南市一家网红餐厅见面,徐若平下午没课从南大出来,早早就去排队了。她看到蔡芷波的时候,很高兴兴奋,上前就拥抱住蔡芷波。
蔡芷波发现上了大学的徐若平变开朗了,她打扮得很精致漂亮,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小公主。
两人落座后,徐若平也发现了蔡芷波的变化,她看到她变黑了,虽然穿着旧时衣,但脸上只有得体的淡妆,看上去很松弛。
“芷波姐,你在非洲好吗?”徐若平好奇笑问。
“很好,你去过非洲吗?要是没有,改天有空来肯尼亚,我带你去看看。”蔡芷波笑说。
“好呀好呀,我很喜欢旅游。我去年暑假跟我朋友去了欧洲,西班牙法国意大利德国,绕了一圈。”徐若平兴奋说。
蔡芷波在她脸上看到的全是无忧无虑,她好久没看到这么纯粹的女孩,不由跟着笑。整顿饭,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聊自己的旅游经历,掺杂着给对方分享好物,另外有些时间,徐若平在讲她的学业。蔡芷波都听得很高兴,她看到人生刚启航的样子。
两人快吃完饭的时候,外面下起瓢泼大雨。徐若平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徐江帆,让她爸安排司机来接她。
电话那头,徐江帆问她在哪和谁在一起。徐若平下意识看了眼蔡芷波。
蔡芷波立马觉察到什么,忙摇手让她别说,但架不住徐若平诚实嘴快,已经对着电话说出来:“我在外面和芷波姐吃饭。”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震怒骂了徐若平一顿,徐若平的脸色从白到红,一晚上的好心情被毁了。
蔡芷波等她挂了电话,见她一脸要哭的样子,于心不忍安慰她说:“没事,我们自己打车也很方便。”
“司机他还是会安排过来接我们的。”徐若平低声说。
蔡芷波张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而另一头,徐江帆挂了电话,看着餐桌对面的徐宇定就越发生气,他继续方才他们餐桌上的话题说:“她蔡芷波是想踩在我们头上,你能忍我忍不了这口气!”
“小叔,你这是公私不分。今天你在开会的时候就失态失言,你应该好好反省你自己的言行。”徐宇定脸色也很难看,放下筷子说。
“我看你见到蔡芷波就已经鬼迷心窍了!”徐江帆气道。
徐宇定听到这话,心里怒不可遏,但他知道蔡芷波的存在就是他被攻击的点,即便他极力公正去判断一些事情。换个说法那就是,不管蔡芷波做什么,她也得不到他们家公正的对待。
餐桌上还有林长青和沈楠,沈楠看到两个男人吵架噤了声。而林长青沉下了脸,在听到徐江帆这么说徐宇定的时候,她很生气“啪”一声撂下筷子说:“吵什么吵?!这么一点点事情,你们两个人就为了个外人吵个不停!这还是亲叔侄?!”
徐江帆被林长青一句话气得起身离了桌。徐宇定也懒得再说,沉默又坐了片刻,起身拿了外套就要走。
林长青见状起身跟了出去,她在门口叫住了儿子,很严肃和他说:“宇定,你不要再去找芷波了。她以前欠着你的时候,都不把你当回事,现在她要什么有什么,你还要送上门去给她利用吗?”
徐宇定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屋檐外的瓢泼大雨,想起蔡芷波昨晚说好久没看到南市的雨了。
蔡芷波和徐若平走出餐厅等车,她们还没有等来徐江帆排来接徐若平的司机,倒先等来了徐宇定的车。
徐宇定放下车窗让蔡芷波上车。徐若平很高兴也想上车,结果她哥说:“平平,你等你爸的司机。”
“啊?哥,你好过分啊!”徐若平气得跺脚。
徐宇定没理会,只是看着站着不动的蔡芷波问:“怎么,蔡总,不敢上车?”
蔡芷波微笑想了会,最终拉开副驾驶座上了车。
而徐宇定驱车离开前,还对徐若平丢下一句话:“你都多大了,还自己不会打车?”
徐若平面红耳赤,却只能骂出一句“坏哥哥”。
车子转出餐厅所在的商区,蔡芷波便开口说:“麻烦徐总送我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