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察觉到了?”
程桑榆倏然抬头看她。
“我还以为你这一回雷达失灵了呢。”简念笑说,“再年轻的男人也是男人,对吧。”
“……快别说了吧我都烦死了。”
“烦什么?这不是证明你的魅力非凡,老少通吃吗?”
“你还真信他那么年轻能看得上我啊?图我什么?无痛当爹?”
她俩声音大了点,另外一桌的小周转过头来,好奇问道:“什么瓜?谁当爹?娱乐圈又发现新孩子了?”
程桑榆:“……”
她把笔记本电脑一把盖上,抄起托特包塞进去,起身。
简念笑:“干什么去啊?”
“炒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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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郁野准时结束授课。正课内容上一次就完成了,今天这最后一节他做了一个全盘的梳理,并传授了几个自主学习的方法。
收拾好背包,走出书房,康蕙兰立即热情招呼他去吃夜宵。
“今天就不吃了。”郁野说,“您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要维修安装的东西,我帮您弄了。”
康蕙兰笑说:“都检查过,没有了。”
郁野点头:“那我就回去了。您跟斯言妈妈说一声。”
“哎……”康蕙兰喊住他,“吃一口再走吧?晚上请客剩了很多菜,夏天又不能久放,倒了怪可惜的。”
郁野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程家今天似乎来过客,茶几上摆着瓜子水果,餐桌上一桌子菜,几乎都没动过。
郁野犹豫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康蕙兰便去拿碗盛面。
郁野去洗了个手,在斯言对面坐下,接过面道声谢。
斯言挑着面条,叹了声气。
郁野轻笑:“这么沉重的心事?”
斯言看他:“郁老师,你不给我补课了,我还可以跟阿加莎玩吗?”
“当然。”
“但是你也要上课,会很忙吧。”
“……嗯。”郁野不好做什么保证。
斯言年纪小,但懂得有些事最好不要强求,免得叫别人为难,自己也伤心。
两人不再说什么,各自埋头吃面。
忽听玄关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郁野动作一顿,忍住了没有立即转头去看。
斯言望过去:“妈你回来了。”
程桑榆:“嗯。”
康蕙兰:“晚饭吃了没有?吃不吃夜宵?”
“吃过了。”程桑榆换好鞋,往里走,瞥见了餐厅里的郁野,正想着怎样打招呼合适,他把目光抬了起来。
她有点仓促地露出微笑,打声招呼:“上完课了,郁老师。”
郁野不错目地盯了她两秒钟。
如果不是时间明明白白地指向8月28日,他以为这是他第二次登门——她脸上的表情,以及称呼“郁老师”的语气,和那一回一模一样。
搞得这么客气疏远,就有点刻意了。
郁野只“嗯”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程桑榆走去厨房洗手,一边问道:“二表叔他们走了?”
“走了。”康蕙兰答。
“他们没吃晚饭啊?怎么桌子上的菜都像没动过的。”
“刚动筷子就被我撵走了。”康蕙兰没好气。
“啊?为什么?你不是听说人家从老家要来,早早就开始准备吗?”
“你表叔真是气人。”康蕙兰明显一口气没顺下去,被提起来,也不顾得还有外人在,立即开始吐槽,“你知道他过来是干什么的吗?”
“借钱?”程桑榆洗完手,回到客厅,提凉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给你说媒!你表婶哥哥的儿子,你记得吧?”
“不记得。”
“就在市里做建材生意的那个,之前找了个女朋友,订了婚结果人跑了。”
“哦,好像有点印象。”
“他不是后来一直没找吗,他今年满三十六,家里着急,到处给他说媒。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了。你表婶吹得天花乱坠,说人今年刚换了大奔,市里也有三套房……我把他们臭骂一顿,我说你们不是纯粹害人吗,我们桑桑离个婚
掉一层皮,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起色,日子过得舒心点了,你们还想把人往火坑里推,缺德不缺德!退一万步讲,要真是一表人才,接触接触也行,就当交个朋友,可长得那个样子,还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当我们收破烂的吧,什么垃圾都敢往我们家里倒!”
程桑榆听得津津有味,笑着比个大拇指,“您骂得真好听。不过这不把表叔一家给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了。我这骂的都是轻的,要是你爸还在,他直接拿擀面杖把人打出去你信不信。不光你表叔,以后不管是谁,给你保媒拉纤的,来一个我骂走一个。我们娘仨一起,日子不要太好过,何必再找个男的放家里,伺候人的日子没过够是吧。”
听到“你爸”两个字,程桑榆神色黯了两分。
斯言把一口面咽下去:“姥姥,我也不想我妈再找!”
康蕙兰笑着摸摸她脑袋。
郁野埋头吃面,全程没有抬一下眼皮。
吃完,郁野把自己的碗送去厨房,起身告辞。
程桑榆一直在留意他的动静,忙说:“稍等。”
郁野身影滞在客厅里。
程桑榆转身进了卧室,片刻,走出来,手里多了一封红包。
郁野不可觉地蹙了一下眉。
程桑榆走到他跟前,笑着把红包递给他,“这是最后一次课时费和我额外封的一点辛苦费。这两个月麻烦你了。”
郁野目光定在那红包上面。
“去年寒假我也给小孔封了的。就收下吧,一点点心意,不要嫌少。”
郁野缓缓抬眼,盯住她。
也不是多锐利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是淡漠,但被他这样瞧着,仍觉得脸上挂着的微笑,摇摇欲坠。
最终,郁野伸手,手指捏住红包,接了过来,淡淡地说:“客气。”
郁野把红包随意地往裤子口袋里一揣,提上黑色双肩包,同康蕙兰和斯言依次道别,朝门口走去。
按理最后一次上课,把人送到门口才算礼数周全,程桑榆却没跟过去,真是一点对峙的精力都没有了。
她现在过得比较自私,不常有负罪感,但这一刻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郁野。
如果是她多想了,那相当于她给了他安了一桩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死罪”,平白污蔑他人的动机,并不好受。
如果她没有多想……他真的很好,很干净,很真诚,不应该被成年人的这一套“心照不宣”的社交规则敷衍。
发呆的时候,却听门已经被轻轻地甩上。
程桑榆过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反锁门,却在瞥见鞋柜上的东西时,一下愣住。
柜子上放了个盘子,平常用来随手放钥匙、硬币等零碎杂物。
此刻,她刚刚给出去的那只红包,正无声地压在盘子下面。
她抽出红包,打开。
一共五百的红包,他只拿了两百,今天的课时费。
第16章 “还人情能有点新鲜花样吗”……
从恍惚中回神时,郁野已经到了家门口。
阿加莎照例热情相迎,他退后半步,干脆在玄关地板上坐了下来。
伸手挠一挠阿加莎暖和的肚皮,片刻,在黑暗里低声一笑:“人家都不要见你了,还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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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以后,郁野升入大三,课程不再像大二那样密集,每周除了几堂专业课,就是去校企合作的实习基地实习,做一些产线优化的工作。
通常都是他和卓景阳、孔新语三人组一起行动。
孔新语感觉到了郁野整个人散发着很浓重的丧感,比上学期更盛,虽然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既是班长又是郁野的朋友,本着对班里每一个同学负责的态度,凡事对郁野都多了两分关注。
中午在实习基地的食堂吃饭。
“这周五要交机械系统设计的随堂作业,下周三的CFD老师要点名,不能缺课……”孔新语轻敲了一下桌面,“年级第一,听到没有?”
郁野回神:“……嗯。听到了。谢谢。”
卓景阳煎饺蘸醋,咬了一口:“你干嘛提醒他,这不是你把他从第一名宝座上拉下来的最好机会吗?”
孔新语正气凛然:“因为我要堂堂正正地对决。人都有失恋啦、家庭变故啦这种状态不好的时候,我不能趁人之危。”
卓景阳看向郁野:“原来你是失恋了啊?我说呢你怎么每天跟行尸走肉一样。”
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