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照片。
她把照片点击放大,盯着屏幕中的脸。
细看才知道他紧抿着唇,那时候一定好紧张吧,因为在心里演练要如何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
即便这样,他的脸还是好漂亮。
灵魂亦然。
他是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孤郁又最璀璨的人。
舍不得、放不下又拿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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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在周五。
简念贴心不占用周末时间,周五下午就没再布置硬性任务,让大家手头没事的,就可以出发去往酒会场地。
地点不在翎悦酒店,而是翎悦旗下的另一个子品牌“枕水山房”,定位更偏休闲养生,这些年刚刚兴起,去年才落地南城,这也是为什么卢楹能够帮忙争取到比较实惠的价格。
简念和沈既明先去了会场做准备,程桑榆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走的,载着蹭车的几个编剧妹妹。
工作室定了几间房作为休息室,到的时候,琪琪等人正在给大家化妆。
程桑榆没什么兴致,衣服都是周末简念拉着她去逛街时买的。
她放了东西去把裙子换上,琪琪看得有点呆,“……桑姐这裙子好衬你,你白得发光你知道吗?”
程桑榆笑:“我们一般这么形容电灯泡。”
琪琪把她拽过来,“我给你化妆。”
琪琪这个人,有点“看人下菜碟”,帅的美的,她就更加精雕细琢,偶尔还会灵感爆棚整点花样。
从琪琪今日化妆的时长来看,程桑榆觉得自己应当是被归到了“有灵感”的这一档。
妆化完,琪琪又给她认真做了发型。
简念经过,“啧啧”叹了一声:“东方蓝宝石。裙子我挑的,我眼光好吧?”
简念穿的是一身西装,她个儿高,有172厘米,穿中性风格简直毫不费力。
琪琪:“姐你这样我要磕你俩了。”
简念把程桑榆肩膀一勾,“也不是不行,桑你觉得呢?”
程桑榆丢个白眼,“你先把你昨天加上的‘182’删了再说这句话。”
裙子是缎面的,程桑榆不大敢坐,怕起了褶不好看。漂亮裙子就是这样,人伺候衣服而不是相反。
三月倒春寒,外头起了风。
程桑榆走到窗边去关窗,简念走过来观察天色,怕晚上下雨。
程桑榆低声问:“你给郁野发请柬了吗?”
“发了。但他说不一定能来。”简念低头看她,“上回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赏光,怎么这回就改口了?”
程桑榆叹气。
“你这个表情,是期望他来,还是不期望他来?”
程桑榆沉默少顷,“我不知道。”
七点,酒会正式开始。
枕水山房临水的一个宴会厅,天黑之后,通明灯火倒映水中,浮光潋滟。
除了工作室的人,还有些合作伙伴,程桑榆作为创始人之一,少不了要协助简念做一些社交来往的工作。
她九分心神在酒会上,还有一分,始终留意着会场门口。
结束了一场同行交流,简念拍拍她的肩膀,“我看你一直喝酒没怎么吃东西,去歇会儿吧,我把沈既明叫过来应酬。”
“沈老师i人……”
“他就是死人今天也得给我支棱起来。”
没有惊动旁人,程桑榆拿上手包,从侧门走出会场,去往洗手间。
在走廊里,差点与一个穿灰色西装套装的男人撞上。
她说句“抱歉”,往旁挪了一步。
男人却定住脚步:“唐太太?”
程桑榆眉心微蹙。
那人忙说:“我姓郑,跟唐录生做过生意,几年前我带我夫人,跟二位在莫干山吃过饭的,还有印象吗?”
程桑榆:“没有。”
“不记得也正常。唐太太……”
“唐录生没跟你说过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说过。”
“那为什么这么称呼我?”
“我不知道你姓什么……”
“那你应该先问,而不是上来就直呼‘唐太太’。”
男人挑了挑眉,“那么,请问您贵姓?”
“有什么指教吗?”
“没有……”
“那我们不会打交道,你不用知道我姓什么。”程桑榆不再理他,略过他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男人站了会儿,笑了笑,转弯去了旁边的餐厅。
一落座,唐录生便立即给他添茶,殷勤笑问:“郑总,你看还要不要再添两个菜?”
被称作“郑总”的男人手拿茶杯,喝了一口,“猜我碰见谁了?”
当然不必猜,他自会往下说。
“你前妻。”
唐录生一愣,“她怎么在这儿?”
“唐总,你前妻这么有风韵的女人,你居然跟她离婚,实在让人怀疑,你这个人看人的眼光不大行。”男人半开玩笑的语气。
唐录生讪讪一笑,“郑总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这座位能看得见门口,你自己看吧,等会儿她回去肯定会经过。穿蓝裙子的,你看看我是不是认错人。”
程桑榆补过口红,拿上装手机的手包,离开洗手间,向宴会厅折返。
枕水山房是南城一位有名的建筑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的,整体建筑将玻璃这种材质运用到了极致。
此刻这条走廊的尽头,便是一扇木框玻璃窗,高及天花板,框住了庭院里一棵完整的百年古树。
程桑榆走到窗前,把手机摸出来拍照。
调到0.5倍,依然不能将整棵树完整摄入。
她退后两步,忽然发现画面的最边缘,有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她心脏突跳,愣了下,把手机放下来,走到玻璃窗前,拿手掌笼了笼,避开了灯光干扰,往那边看去。
除了郁野,还有个陌生女人。
离得稍远,长相不能完全看得清楚,但能明确感知是个气质温婉的美女,她穿着一条挂脖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披散,似乎喝了酒,脚步稍有虚浮。
她手臂勾着郁野的肩膀,几乎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
两个人经过那棵树,往庭院的门口走去了。
程桑榆站在原地,直到两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左边是酒会会场,她脚步往左拐,又突然顿步,仓促转身,往相反方向快步走去。
枕水山房像个玻璃迷宫,几次拐弯之后,彻底迷失方向。
她走到户外,穿过了一条建在水上的走廊,才知外面下起了小雨。
走廊到底,再拐个弯,看见了一间灯火幽黄的玻璃屋,里面寂无人声。
在门口停步,探身往里望去,这是个玻璃花房,里面各类花木蓊郁而高茂,像个室内的小型植物园。
走进去一看,还有整墙的木质书架,书籍塞得满满当当,临窗支着一张书桌,一旁的人字梯上也堆满了书本。
比起花房或者植物园,这里更像是某个植物学家的培育室兼书房。
程桑榆在书架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垂着头一动不动。
坐了一阵,听见玻璃噼里啪啦,抬头见雨下得大了。
书桌前的那扇窗户没关,寒凉夜风夹杂雨丝飘了进来。
她穿的是吊带礼服裙,扛不住倒春寒的冷风,又怕雨打湿了人字梯上的书,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关窗。
窗户开得很高,大约是为了平日给这些植物们通风换气。
她够不着,只好踩着椅子爬上书桌。
窗户是朝外开的折叠窗,她找到了卡扣,解除固定,正在下拉操作杆时,听见后方传来脚步声。
程桑榆蓦地回头,“不好意思……”
她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但在看见来人的脸时,一下愣住。
年轻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甚至还正式地打了领带。
即便方才远远地看过了这一身装束,等他走到跟前时,那种清贵无匹的冲击力还是非同一般。
他在书桌前顿步,抬眼,“你在做什么?”
程桑榆抿住唇,没有作声,转回去,继续关窗。
下拉杆是液压式的,并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