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鸢没注意到这一小细节,而后划开手机接起电话,耳边立刻传来公式化的女声。
“纪女士您好。”对方语速平稳,“我是装修公司的对接专员,关于项目细节需要与您确认。相关文件已经发送至您的邮箱,烦请查收后尽快回复。”
纪知鸢轻声应下,挂断电话,打开邮箱查看邮件,而后向书房走去。
她站在书房门口,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要改变书房的现有格局,里面的家具也要跟着换新?”
本来只想刷刷墙壁,为书房添置一些艳丽的颜色。
但越想越多,一个个新主意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冒上心头。
小改成了大改。
一时间,书房改造变得有点儿麻烦,不再是刷刷墙壁便能解决的简单事情。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横跨两面墙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主人从各地搜罗来的书籍。
晦涩难解的学术专著、密密麻麻的统计数据、风格前卫的插画集......
各类书籍琳琅满目,种类之丰富堪比一座小型图书馆。
然而,纪知鸢对这一切兴致缺缺。
甚至是摆在面前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存在。
‘嘶——’
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从眼底窜起,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钻进了眼眶。
纪知鸢条件反射地快速眨动双眼,纤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
她下意识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心想:大概是灰尘吧。齐衍礼不喜欢外人出现在家中,没有安排人定时打扫书房,难免积灰。
纪知鸢迅速起身走向窗边,猛地推开窗户,然后坐在办公椅上,一手拿起桌面上的镜子,一手撑开眼睑,仔细检查,由上至下,从左到右,不放过任何一处微小的细节。
还好飞入眼中的不是迷失了方向的小蚊虫,仅是微不可察的灰尘。
与她所想的一样。
只不过这些细小的尘粒悄然磨红了她的眼眸,带来阵阵刺痛与绵密的痒意。
片刻之后,不适渐渐消退。
唯有眼角残留的一抹绯红,以及被逼出来的、在脸颊间留下一道水痕的泪珠,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纪知鸢吸了吸鼻子。
好想要纸巾,但是办公桌上没有。
她又吸了一下鼻子,这次的力气比上次大了几分。
内心所想也变得十分迫切。
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放了纸巾,书房不可能例外。
只可能是摆放在了比较隐蔽的位置,让人无法一眼看见。
在某种无形力量的驱使之下,纪知鸢右眼皮情不自禁地跳动,继而拉开右手边的抽屉。
很幸运。
她看见了纸巾盒。
纪知鸢低垂着眼睫,抽出几张干净的纸巾。而后,目光忽然被书桌一隅静静躺着的木盒吸引。
表面的暗沉漆面早已剥落,露出岁月侵蚀的痕迹,在这间充满现代气息的书房里,宛如一段被遗忘的时光,固执地存在着。
她擤了几下鼻子,待不适感消退后,还未从抽屉里收回的手掌向前移动。
触到盒面时,纪知鸢顿了顿。
犹豫几秒,终是小心翼翼地捧起,掌心感受着木质纹理的温润触感。
“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她盯着盒盖与盒身之间的那道细缝喃喃自语。
此刻,内心深处传来蛊惑般的低语,仿佛潘多拉魔盒正在耳畔轻声呢喃。
“打开看看吧,只是看一下,没关系的。”
“木盒子和抽屉都没有上锁,说明里面装的不是重要的文件资料。”
“况且你和齐衍礼已经结婚,毫无保留地袒露心声,你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
“把木盒打开,看一眼就关上,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絮语如同缠绕的藤蔓,在心头越缠越紧。
搅得纪知鸢心绪愈发纷乱,如麻的思绪纠缠成一团,再难理清。
她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指尖抵住盒盖,迟疑地摩挲片刻,终是缓缓推开。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划破寂静,纪知鸢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写满了惊慌。
果然,人在干‘坏事’的时候都会非常心虚。
此刻的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她浑身紧绷,心跳如雷。
当目光触及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纪知鸢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不是齐衍礼。
这个下意识地举动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明明已经提前和齐衍礼报备过书房改造的事,也得到了他的首肯。
她不该,也没理由感到不安的。
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来电转移,纪知鸢将木盒放在双膝上,按下接通键。
“夏芷,怎么了?”
她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思绪微动:临近晚高峰时段了,夏芷是想约她出门吗?
电话那头传来雀跃的女声,每个音节都跳跃着掩饰不住的期待,“知鸢,你是不是来找我了?”
纪知鸢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呀。”
“咦?奇怪了。”
“我还以为你来‘绘乐’找我了。”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夏芷的语调明显低落下来,像是被戳破的泡泡般泄了气。
“没有,我在家里。”纪知鸢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反问,“夏芷,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是不是认错人了?”
话音落下,夏芷连忙出言解释。
“不是不是。”
“刚才下课走出教室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老公,我还以为他陪你一起来了‘绘乐’。”
齐衍礼在‘绘乐’?
他为什么要去这里?
纪知鸢的内心瞬间被困惑填满。
不过,她并不意外夏芷会产生这种想法。
齐衍礼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绘乐’的人。
没人会把他和‘音乐’二字联系在一起。
如果非要扯点儿联系,那么只能是纪知鸢。
她是齐衍礼和音乐之间的唯一纽带。
“他可能有点儿事情,正好从那边路过。”
虽然纪知鸢也觉得奇怪,但还是为齐衍礼辩解了几句。
夏芷漫不经心地应道:“应该是吧。”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齐衍礼为什么会出现在‘绘乐’,而且是以为纪知鸢也来了,单纯想和好友碰个面罢了。
想了一会儿,夏芷发出聚会邀约。
“我去群里问问佳欣什么时候回国,看年后有没有机会在京市聚一聚。”
纪知鸢把手机从耳畔移开,指尖轻触屏幕开启免提,随手将手机搁在桌面上。
“没问题,我这边随时都可以,你们俩定时间就好。”
通话结束,她随手点开联系人列表,目光落在置顶联系人上。
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乌龙事件,齐衍礼就成了她手机里所有软件的置顶。
这也是齐衍礼的强烈要求。
‘嘟嘟嘟——’
电话铃声响了
好一会儿,对面却丝毫没有动静。
最后电话自动挂断。
纪知鸢望着无人接听,慢慢黯淡下来的屏幕抿了抿唇——他大概在忙吧。
这样想着,她退出通话界面,转而点开聊天窗口。
敲击键盘时,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抹甜蜜的笑意悄然绽放,自己却毫无察觉。
【纪知鸢: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纪知鸢:我想吃上次的草莓蛋糕。】
消息成功发送,纪知鸢关闭手机屏幕,继续研究木盒。
她掀开盒盖,一本陈旧的日记本静静地躺在最上层,泛黄的纸页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日记的边角早已泛黄卷曲,纸张边缘微微翘起,仿佛常年被人用手指捻动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