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脑海闪过一帧画面。
寂静漆黑的夜晚,空荡荡的大街,路灯下稀疏地站着几个人。
女人背靠路灯杆,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脚尖。
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个性十足的牛仔外套,正不厌其烦地寻找话题聊天,就差把自己今天吃了什么早餐一一道出。
像极了在耳旁发出令人厌恶的‘嗡嗡’声的苍蝇。
她本就喝了不少酒,眼前天昏地转,这会儿更是有种想要扶杆呕吐的冲动。
然后一阵清冽的乌木沉香迎风拂来,沁入她的五脏六腑,不适感瞬间淡去不少。
有道颀长挺立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眸底。
是……齐衍礼!
将她从酒吧带回来的人是齐衍礼!
昨天晚上出现的他,并不是她酒意上头而幻想出来的假象。
纵使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浮现,但纪知鸢还是想要求证自己记忆的真实性,试探着开口:“齐衍礼,是你把我从酒吧带回来的吗?”
齐衍礼点头。
得到当事人的肯定答复,纪知鸢内心的疑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酒吧门口?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哪家酒吧?
回忆中的齐衍礼风尘仆仆,衣角因为长期坐在机舱内而泛起褶皱。
看样子没回家,行李也没来得及放下,径直朝她所在的酒吧‘抓’她。
不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应该用‘抓’这个字来形容。
似乎看透了纪知鸢心头产生的一个又一个疑惑,齐衍礼慢悠悠地出声。
“我想,我有必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出事。”
也是。
与齐衍礼结婚的人不仅仅是她纪知鸢,更是她身后的纪家。
第3章 唯一的变数是结……
“放心,我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对我负责。”
“一切举动都属于我的个人行为,不会怪到你头上。”
“至于纪家那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家里人都知道我爱热闹的性子。”
纪知鸢玩笑话里包含着对自己的贬低。
听完
后过,齐衍礼手上动作明显一怔。
昨晚她不走心说出口的‘什么老公,分明就是一个被法律允许,搭伙过日子的人’,字字句句如同锋利刀刃,将他心窝剜得血肉模糊。
这一夜是如何地辗转难眠,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现在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齐衍礼皱眉,他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她会出事的言论,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假设。
随后,他把落在纪知鸢身上的目光悉数收回,顺势拿起手边的财经杂志,眼神毫无焦点地游离在杂志内页,肩膀微不可察地向下耷拉,语气里含着一丝无力的苦涩。
“过来吃早餐吧。”
“这里有南瓜粥,你昨天喝了酒,先暖暖胃。”
南瓜粥!
听到三个字,纪知鸢眸光顿亮。
只有少数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她不爱喝粥,可唯独对南瓜粥情有独钟。
自从父母离世,南瓜粥便只存在于她的回忆中。
没有人能把南瓜粥熬煮得如纪母所做的一般浓稠细腻、入口即化。
她的喜欢被冲淡了不少。
纪知鸢快步走到餐厅,拉开餐椅坐下,双手捧着热腾腾的南瓜粥轻吹,南瓜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粥还没喝进肚子里,胃却好像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南瓜粥了?”
纪知鸢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粥上,自然没发现话音落下时,齐衍礼漆黑眸底闪过的一抹不自然。
安静几秒,对面人语气如常,“既然你喜欢喝南瓜粥,以后让保姆早上多熬一些。”
纪知鸢莞尔一笑,刚要点头说好,齐衍礼的声音忽而插进来。
“今天中午的家宴设在齐家老宅,等你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纪知鸢在脑海中思索了会儿,右手握着瓷调羹在粥碗里慢慢搅拌。
家宴。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齐衍礼出差之前同她提过,但是当时还未定下家宴日期,她便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么着急呀,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没关系,你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其他东西我都备上了。”齐衍礼侧头轻咳了一声,解释中带了些心虚,“我也是昨天临时接到老太太的通知。”
无须多言,纪知鸢听懂了他话中深意。
为什么提前完成手头工作回国?
为什么下了飞机之后,亲自赶往酒吧接她回家?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准时准点参加今天的家宴。
而她是最大的变数,他必须要看好她。
餐桌另一边,齐衍礼内心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确实将还要耗费三天时间才能做完工作挤压到一天完成,并且提前坐上回国的飞机。
但是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家宴。
早在接到家宴日期的通知之前,他已有提前回国的打算。
齐衍礼不愿让新婚妻子独守空房,哪怕知晓她经常不分昼夜地泡在琴房练琴。
“既然你准备好了上门拜访的礼品,那我也没有其他的顾虑。”
“至于心理准备,在我得知要结婚的时候就放平了心态。”
一旦结婚,一旦与另一个人产生羁绊,就不得不去面对属于另一半的陌生家庭。
无论是齐家,还是京市的其他任意一户人家。
她要在三个月内结婚已然成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唯一的变数是结婚对象。
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今日的南瓜粥分外美味。
没过几分钟,瓷碗便见了底。
纪知鸢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不经意地低头,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这才发现她竟然还穿着昨天出门时的衣服,皱皱巴巴,没有一点儿形象可言。
而后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男人,整洁熨帖的西服套装,腰背直挺,无时无刻不在展现他的优良教养。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遵道循礼,让人寻不出半分差池。
对比分外明显,纪知鸢不免有些羞赧,然后端着空瓷碗起身,“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她嘴里说着换衣服,人却往厨房方向走。
刚迈出几步,纪知鸢忽然感觉手上一空,白瓷碗稳稳当当地落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中。
齐衍礼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大半个餐桌来到她身边,在她耳畔落下两个字。
“我来。”
没等纪知鸢反应过来,他左脚已经迈入厨房门,随后转身叮嘱了两句。
“我泡了一杯蜂蜜水放在你的床头柜上,蜂蜜水戒酒,可以缓解一些宿醉带来的难受。”
“现在时间还早,你换完衣服之后别忘了喝。”
文字逐个蹦入脑海,纪知鸢不禁有一瞬失神,费了些时间理解他说的内容。
床头柜上冒出微微热气的蜂蜜水,是齐衍礼为她准备的!
她想过自己梦游,都没想过他会细心到这种程度。
思绪越来越乱,走进厨房的男人又补充了一句,“醒醒酒意。”
话音落下,汩汩的流水声响起。
她想多了,原来是齐衍礼为了不让她在家宴上出糗准备的。
夫妻本是一体,在外人面前互相代表对方的形象。
原来如此,本该如此。
愁绪解开,纪知鸢心情瞬间变好不少。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