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
蒋珈禾点点头,弯身在玄关口换好鞋子后,正准备将放在门口的东西拎进来,对方已经先于自己一步,帮忙拎了进去。
她看一眼,也没太客气。心脏却“砰砰”跳个不停。怕对方察觉自己拙劣的伪装,于是头也没回地大步朝前走,“我回来了。”
看见杨恙的时候,心下也明了为什么裴青寂会出现在这儿了。
她喊人:“杨阿姨好!”
“小禾好啊。”杨恙正在同赵文青闲谈,听见声,转头看去,眼里露出惊讶,“一学期没见,长成大姑娘了。”
“哪有。”
“你这个新发色,很衬你。”
因为即将过新年,为了响应节日的氛围,蒋珈禾在回家前,特地去染了个红色的头发。
她皮肤白,加上身量高。冷脸的时候,和平日的性格大相径庭。
这头发色,加上今天的穿搭,致使整体看上去还有几分御姐风。
“真的吗?”
蒋珈禾俯下身,抱住杨恙的胳膊,“当时我爸看见的时候,还说我这个头发,太非主流了。”
“他就是太老了,跟不上潮流。”她松开手,转脸看向正在厨房中忙碌的蒋延庆,语气得意,“多洋气时尚。”
“哈哈。”
赵文青没忍住笑,赶忙招呼人坐下,“要不是你爸在厨房做饭,被他听到了,估计就要板着脸了。”
“板就板呗,我又不怕他。”
“小裴,快坐吧。”
赵文青将身旁的椅子拉开,给珈禾倒了杯水,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话却是对着圆桌另一端的裴青寂道的,“许久没联系了,最近工作都还好吗?”
-
蒋延庆将厨房的灶台收拾好,裴青寂走了进来,帮忙收拾碗筷,端菜上桌。
这顿饭还算丰富,赵文青厨艺渐长。尽管只是基础的菜,口味却不错。
蒋延庆则更是不必谈了,年轻的时候,因为照顾妹妹,已经练就了一手绝佳的厨艺。
平日里,蒋珈禾没多少机会能够尝到来自于父亲的手艺,今天倒是饱了口福。
家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而今天又是北方小年。饭间,大人们避不可及地会聊许多关于工作或者生活上的事。
而现在,整个饭桌上,只有她一人还是学生身份。中规中矩的聊了几句后,话题便从她的身上转移了。
蒋珈禾一个人默默扒着饭,悄悄地竖起耳朵,听大人们间的谈话。
同裴青寂断联的这段时间里,对方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有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
有很多,在她听起来可能还是遥不可及的话题,却是真实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情。
尽管想留下来,再多听点的。可她吃完饭在那儿也没事干,一直这样偷听,也不是件好事。
于是识趣地离开了。
-
蒋延庆同杨恙的关系不大熟络,同裴青寂之间的关系,自然要在那一层关系上,再淡薄一点。
饭桌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妻子和朋友在交谈,他们只是简单地回应几句。
他在饭桌上待适时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蒋延庆将昨天同赵文青在商超买的麒麟瓜取了出来,切了一半当作果盘,端到餐桌上。
另一半,则是走到客厅,丢给蒋珈禾用勺子挖着吃。
“爸爸,”蒋珈禾两眼发光,看向身侧之人,“你真好。”
“是吗?”
蒋延庆虽然短暂心花怒放一瞬,可听听也就过去了。
他翘着腿,将之前放在这边的笔记本打开,放在腿上,正在看今日的股市。
“爸爸。”
蒋珈禾捧着西瓜,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投影仪正在播放着去年上半年很火的那部韩剧。
情节很有意思,她在奶奶家里的时候,就一口气追了好几集。
只是此刻,蒋延庆坐在她的身边,她有点没看进去。
想了想,挪动身体朝他靠去几分,压低声音开口,“我想问你个事。”
“嗯?”
他一抬头,就看见女儿这副偷感极重的模样,“说说。”
“你和妈妈,会给我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大学舍友姜悦,今年刚过十八。那天在邮轮中,见识到对方弟弟的时候,她突然就联想到了这个问题。
根据时间推算,舍友的爸妈大概是在她高二那年怀有弟弟的。姐弟两人年龄差十七。
她想起自己爸妈的恩爱程度,加上年龄妈妈的年龄比起对方父母好像稍微年轻那么一点。
这些年保养得很好,加上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他们家里头也不缺钱。
所以,她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对此,她保持开放的态度。
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会。”
蒋延庆手中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女儿会这样问,在对方好奇的目光中,他非常直白地表明,“我结扎了。”
闻言,蒋珈禾的嘴张成了个o字形。从爸
爸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觉得还是挺不可思议的。
原本以为他会委婉地询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可却没想到对方这样直白。
既然结扎了,那她之前发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家久待。要把更多的空间给爸妈,坚决不做打扰父母感情的那只电灯泡。
蒋延庆自然不知道女儿心中因为自己这番话,而产生的弯弯绕绕。
他视线平稳地注视着她,“这几天,你都是故意躲你奶奶家。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死都不肯回来。”
故事串成一条线,像是想明白了点什么,声线平淡,“是因为这个吗?怕打扰到我们。”
蒋珈禾一呛。
脸尴尬得要命,“不是。”
“我就是随口一问。”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蒋延庆放下笔记本,来了几分兴趣,“在和你妈说那番话之前。”
“嗯。”
蒋珈禾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和爸爸讨论这件事。她偏着头,看了眼正和杨阿姨相谈甚欢的妈妈,再转眼看向爸爸时。
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告诉妈妈的,却没想对方已经开了口,“今天我们父女聊的这些,不要告诉你妈妈。”
“可以吗?”
-
不知不觉,天苍地白。晚餐时分,昏黑的天又下起鹅毛大雪。枯枝上的雪堆得厚了,簌簌掉落一大片。
眼下雪虽然没有停下,可却下小了许多,像是绵绵的针尖般。早前还热气腾腾的圆桌,在言谈中,食物也冷淡下来。
“不再多坐一会吗?”赵文青跟着杨恙起身,“今天小年夜,老陈这个时候应该加班还没回来吧。学生们也都早就放学了,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
“还是有点事情的。”杨恙看向身旁的裴青寂,“有点事情,还是需要和小裴单独聊聊的。”
“那好吧。”
赵文青看向客厅的蒋延庆,指挥着,“哥……延庆,我那天买的那几盒果脯你放在哪儿了?帮我找两盒出来。”
“嗯。”
蒋延庆阖上笔记本,走到一旁的储物间,从里面取出两盒蜜饯果脯。
“这是我上次买的,觉得味道不错,回购了好几次。”赵文青给杨恙和裴青寂一人递了一盒过去,“可以尝试一下。就是会有点甜。”
“谢谢叔叔阿姨,”裴青寂接下,“赵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
杨恙:“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有时间再聚。就这么几脚路,你们就在家里,不用送了。”
话虽如此,赵文青还是坚持同对方一道出了门,蒋延庆早在她出去时,便跟着一块儿过去了,就站在她身边。
见人走远,身影模糊在这片刺眼的白中,她才转身往回走。看见蒋延庆撑伞,笑着骂了几句,“这点雪,打伞干什么?落身上又不会化。”
“你就是洁癖。”
“哪有。”
蒋延庆乖乖收起伞,亦步亦趋跟在赵文青身后。结果人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也跟着顿在一旁。
她嘀咕着,“以前杨恙将小裴介绍过来给珈禾做家教时,只知道这孩子出生不太好,但没想到会过得这样不顺利。”
“刚才我听她说,小裴的妈妈,好像前阵子因为乳腺癌晚期,走了。”
“虽然我这话说得不厚道。可于小裴而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感叹,“这孩子谦卑、低调,进了这样的单位。未来在科研这条路上,也只会越走越远。”
“嗯。”
蒋延庆不太上心,捏了捏她的肩头,“不过哪都是别人的家事,你啊,还是少操一点心吧。外边冷,快进屋里去吧。”
“我当然知道。”赵文青想起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不过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嘴瓢,在杨恙面前喊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