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之笑着打开车门:“顺路。”
温书棠:“……?”
他这次倒没有说谎,上季度Transline接了个有关跨国投资的项目,那个瑞士客户点名想来国贸这边转转。
东三环的高架桥上,车辆行进平稳,陈言之和她闲聊:“朋友?”
温书棠嗯了下:“高中同学,从漓江过来看我。”
眼角不动声色地怔松,陈言之转动方向盘:“玩得开心。”
“谢谢。”
进了商场,二人分道扬镳。
明亮熙攘的楼厅里,温书棠一眼便看见了等在长椅上的小情侣。
南北方时气不同,漓江尚在秋天的余韵里,但京北已经快要入冬。
许亦泽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生怕自己的宝贝女朋友冻到,左一件毛衣右一件棉服地往人身上套,帽子围巾手套一个不落,最后成功把谢欢意裹成了一只北极熊。
还没等走近,温书棠就听见她气鼓鼓地控诉:“许亦泽!都怪你!非要把我穿成这个样子,路过的人怎么都!在!看!我!”
“这穿得不挺好看吗,他们愿意看就看呗。”许亦泽不以为然,顺手把她帽檐又往下拽了拽,“我女朋友这么漂亮,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亮的风景线。”
“……”
谢欢意气闷,才不想理他,把脸撇到一旁:“下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出门了。”
“诶。”许亦泽把人掰回来,“这可不行啊,除了我之外,上哪去找这么贴心的男朋友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点都没变,吵吵闹闹没一刻消停,只不过是从朋友变成了更亲密的恋人。
嘴角向上弯了弯,温书棠出声叫她:“欢意。”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欢意神色由阴转晴,抛下臭男人,起身朝她飞奔而去:“棠棠!”
张开双臂,她把脸埋进温书棠怀里:“我好想你啊。”
温书棠回抱住她:“我也好想你。”
姐妹相见,必不可少的当然是吐槽男友环节,谢欢意续上刚才的话题,朝温书棠诉苦:“棠棠你快看,许亦泽给我搭配得好丑。”
她偏头愤愤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果然,直男审美不可取!”
温书棠忍不住又笑,罕见地帮着许亦泽说话:“不丑呀,多可爱。”
“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免得冻坏了再生病。”
但谢欢意听不进去,仗着室内暖气足,还是把那一大堆累赘脱了,只留一件清爽的针织衫。
晚高峰期间,餐厅生意爆满,他们挑的那家泰餐,前面还有六桌在排队。
等待的时间里,三人到负一层闲逛。
两位女生挽着手,在前面说着亲昵的悄悄话,许亦泽则跟在后面拎包买单。
右手边新开的奶茶店,买一送一的噱头很足,谢欢意要了一杯蜜桃乌龙,温书棠选的是不太腻的玫瑰清露。
付好款从店里出来,走出没几步,他们迎面撞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瞳孔忽地定格,温书棠没想到在这还能遇上周嘉让。
不止是她,场上所有人似乎都没想到。
空气就这样凝结了三秒,最先打破这种气氛的是许亦泽。
只见他大步上前,一把揪起周嘉让的衣领,朝他太阳穴结结实实地挥出一拳。
第67章 打架 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这一下使得力气很大,不带半分收敛,周嘉让头往一侧偏去,脚下也控制不住地踉跄。
但许亦泽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面色阴沉得厉害,活动了下手腕后,用力掰过他肩膀,照着嘴角那又是一拳。
冷白皮肤上很快就有血渗出。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温书棠迟钝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将奶茶塞到谢欢意手里,高跟鞋与白瓷砖碰出声响,不管不顾地便跑过去拉架。
“许亦泽你别打了!”
一向温言细语的她拔高语调,爆发出一句低吼,温书棠费力挤进两人中间,一边护着周嘉让,一边用力去推许亦泽的胳膊:“别打了!你冷静一点!”
许亦泽这会儿情绪正浓,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理智也不听使唤,混乱中没控制好力度,不留神就搡了她一把。
一直没反应的周嘉让在这时陡然开口,浓黑的眉压下,逼出些急切:“许亦泽!”
他伸手扶住温书棠的腰,狭长眼眸低垂,表情一瞬柔和许多:“碰到哪了吗恬恬?”
手指攥着他衣角,温书棠借力站稳,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
“听话,去旁边等着,离这远点。”他生硬地扯唇,胸腔震出很低一声笑,用那种一如既往的哄小孩语气,将人拉到自己身后,隔开一点距离,“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就别管了。”
“可是……”
温书棠还想说些什么,被周嘉让笑着打断:“没事。”
“放心吧。”他保证,“不会真怎么样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头看向许亦泽。
火烧般的痛意后知后觉蔓延开来,额头上冒出层虚汗,周嘉让抬手把血抹掉,不受控地干咳了几声:“继续吧。”
“想怎么发泄都成。”他唇角向上弯着,神色格外平静,“我不会还手的。”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打架。
第一次是在十岁,那年周嘉让刚回到漓江,性格尤为冷漠孤傲,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也不喜欢与外界的任何事物接触。
某天下午,谢欢意照旧到家里练琴,他被琴声弄得心烦意乱,想要出门寻个清净。
但走得太急,路过时无意撞到了她肩膀,还不小心弄坏了她最喜欢的发夹。
谢欢意当时就委屈地掉了眼泪,可周嘉让不但没有道歉,还过分地甩门离开。
许亦泽知道这件事后,第二天气冲冲地找上门,说是要给谢欢意出气,见周嘉让态度不好,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了一起。
后来还是外婆从中调解,好说歹说地劝,这才勉强握手言和。
两个人也就此认识。
……
许亦泽走到他面前,大概是想到了这段过往,攥紧的拳头挥到一半便止住,只有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在隐忍跳动。
就这么在空中悬了整整半分钟,最后他也只是泄愤一般地砸在身侧墙壁上。
“操。”喉间溢出不痛快的低骂。
手上动作虽然停了,可心里的气却没有消。
“可以啊。”许亦泽盯着他,眼中戾气似浪潮般翻滚,“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呢。”
他唇边挂着嘲弄的笑,每个字都带着火药味:“还以为周少爷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我们是谁呢。”
喉结轻滚,周嘉让耷下睫羽,渐弱的言辞中透着难耐:“许亦泽,你别……”
“周嘉让。”
许亦泽没给他接话的机会,下颌线条绷得很紧,一字一句地质问:“你到底把我们几个当成什么了?”
“一声不吭地消失,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就他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现在又一声不吭地出现。”
“哦,不对。”舌尖顶了顶腮帮,他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失控,“怎么能叫出现呢。”
“要不是今天在这碰上了,你根本就没想过来找我们是吧。”
那漫长的八年时间里,难熬的何止温书棠一人。
许亦泽和他做了七年朋友,从懵懂无知的少年时代开始,陪他经历过低谷,也见证过他的风光,同甘共苦,早已是家人一般的重要存在。
可他却突然不见了。
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医院那边又说他办了出院,许亦泽怀疑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连续翘了三天的课,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甚至还去警局报了案。
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本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而现在。
这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许亦泽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气。
他们这里靠近角落,头顶光线没那么刺眼,周嘉让半张脸陷进阴影里,默然良久后动了动唇,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不是。”
“不是?”许亦泽冷笑,眯起眼打量着他,“那你说是什么啊?”
周嘉让垂着头,后颈的骨节瘦削向外凸着,嗓音沉又哑:“……对不起。”
“周嘉让。”
许亦泽后退一步,失望地看着他:“你真让我觉得,曾经那些年就像个笑话。”
撂下这一句,似乎是没什么其他想说的了,他转身就走了。
站在一旁的谢欢意下意识要去追他,但又惦记着温书棠这边,有点为难地别过眼:“棠棠……”
“你去吧,快过去哄哄他吧。”
温书棠宽慰地晃她胳膊,唇畔挤出一个浅笑:“我晚点去找你们汇合。”
“好。”谢欢意点点头,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那有事电话联系。”
温书棠说嗯。
声嚣熙攘依旧,对峙结束,周围几个悄悄看热闹的路人也无趣地散了场。
周嘉让掀起眼,对上几米外温书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