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
他想叫她,但第二个音还没发出,视线里的女孩却挪开了脚步。
“……”
左逸明等了半小时,还没瞧见周嘉让的人影,干脆拨了通电话进来:“阿让你人呢?”
“还吃不吃饭了?我都要饿死了。”
“你自己吃吧。”
直到她彻底淹没在人群中,周嘉让才肯收回眼神,疲惫地靠在墙上,肩胛骨被硌得发痛:“我累了,先回去了。”
“不是你说回去就回去了?”
左逸明刚要控诉他这种临时放人鸽子的行为,乍然又听出什么不对:“诶,你这声怎么回事啊?”
“蔫了吧唧的,怎么听起来像让人打了一顿呢。”
周嘉让没心情跟他贫,淡淡扔给他两个字:“挂了。”
退出通话页,回到原始桌面,壁纸上跳出那张让他日思夜念的面孔。
是他们一起跨年那次,温书棠在天台上看烟花时偷拍到的。
睫毛在眼下拓出一层阴影,周嘉让握紧手机,指腹贴过去轻轻蹭了蹭,从眉眼划过鼻尖,到小巧的梨涡,再到饱满的唇瓣。
看着看着,他眸里忽而多了几分苦涩。
……
“周嘉让。”
那道温软女声从后方传来时,周嘉让还有些不敢置信,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
“周嘉让。”
温书棠加大步伐,从右侧绕到他身前,雪白的下巴从围巾里仰起,凝着他脸上的那几处伤,眉心渐渐拧紧,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一阵窸簌声响起,周嘉让这才注意到,她纤瘦的腕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处理伤口的药。
刚才分明还没有。
所以她是专门去买这个了么?
心底忽然酿出些卑劣的欣喜。
正这么想着,蘸了碘酒的棉签被戳在伤口上,强烈的痛感毫无防备地散开,周嘉让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温书棠板着脸,脆生生问他。
周嘉让嘴硬地笑笑:“没,一点都不疼。”
温书棠冷淡地哦了声:“那看来还是我下手不够重。”
不知怎么,听完她这句,周嘉让竟然闷闷又笑了起来。
看来这些年,小姑娘的确是进步了不少。
猫长出了爪子,知道要报复人了。
挺好的。
“你还笑?”手上力道不留情地加重,温书棠拢着莹润的眼,咕哝着数落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小孩打架是吧?”
她话语比平时冲,但因为声线是柔的,威慑力并不是很足。
周嘉让满脸无辜地替自己辩解:“我没打,你看见了的。”
消毒过后,温书棠扯下一个创可贴:“那你就一动不动地在那等着挨打?”
“不该打吗?”
双眼皮压出两道深邃,头颈后仰,周嘉让倏地拉住她手腕,漆黑眼瞳中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影,执拗重复:“恬恬,不该打吗?”
“……”
指尖稍颤,温书棠没回答,顺势将创可贴塞到他手中:“你自己贴一下吧。”
“这没有镜子。”周嘉让换了话题,厚着脸皮耍无赖,“我看不见,不方便贴。”
“帮人帮到底啊恬恬。”他故作散漫地拖着尾音。
温书棠多看了三秒,最终还是接回创可贴,撕开包装后规整贴好,本能地嘱咐:“这几天不要碰水。”
“我觉得挺值得。”周嘉让没头没脑地接了句,似是回应刚刚那句反问,“还能换你来帮我处理伤口。”
“多划算啊,早知道让他再多打几下了。”
温书棠:“……”
“再打就没人管你了。”她瞪着一对杏眼说。
周嘉让立马服软:“不打。”
气氛蓦然沉寂下来。
商场中央用镂空架摆了一个造型,几个调皮的小孩嬉闹时不慎撞到,摩擦出尖锐又刺耳的杂音。
温书棠低头睨着脚尖,手里那一小块牛皮包装纸被翻来覆去捏得不成样子。
“周嘉让。”
她今天化了淡妆,唇釉反出薄薄一层水光,纠结地翕合几次后,温吞地抬眸:“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周嘉让心头莫名一颤。
“这些年。”停顿须臾,她声音晦涩,“你到底去哪了?”
“……”
话音落地不过半秒,便被她自顾自地截止。
“算了。”
时光不能倒流,无论他去了哪,这八年都再也回不去了。
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皱巴的牛皮纸被扔进垃圾桶,连带那些理不清的思绪也一起抛掉,温书棠向后撤开,恢复成先前那种疏离的状态:“我走了。”
“恬恬。”
周嘉让出声叫住她。
发尾在空中扬起,揉开清淡的栀子香,温书棠回头:“怎么了?”
这好像是重逢后,他们难得心平气和的一次对话。
周嘉让从长椅上起身,眸光微不可察地烁动,喉骨跟随空咽的动作轻滑:“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或许是看他受伤的样子太可怜,或许是存了什么别的她不敢承认的想法,指尖掐进掌心,温书棠没有说话。
但周嘉让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白墙上两道影子逐渐融成一团,他俯下身,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把人搂进怀中。
“恬恬。”
他弓着腰,大半张脸都埋在温书棠肩膀里,鼻梁贴着她锁骨,声调发闷地问。
“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我。”
“对不对?”
第68章 陷阱 “不要得寸进尺。”
清浅的气息打在皮肤上,似是羽毛拂过,簌簌麻麻磨得人发痒。
温书棠本能地想躲,却被他更紧地抱住,细窄的腰贴在他身上,脚尖被迫踮起,整个人都溺在那股冷冽的雪松气味中。
周嘉让侧过脸,声音缠在她耳边,格外固执地问:“对不对。”
好似得不到答案他就不会罢休,温书棠掐掐掌心,轻声回答:“不对。”
“骗人。”周嘉让拆穿她的口是心非,“要是真讨厌我的话,怎么可能允许我抱你。”
“……”
温书棠觉得自己被绕进了陷阱里,伸手就要去推他:“那你松手。”
“不松。”周嘉让赖皮的很。
“要是真那么讨厌我。”他罗列出一条条证据,“刚刚干嘛要来拦架,还专门去买药来给我处理伤口。”
纤长的睫颤了颤,温书棠眼睛偏向右侧:“你想多了。”
“我不管。”周嘉让听不进她说了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一套逻辑中,“你就是不讨厌我。”
“不讨厌的话,那就意味着我还有机会。”
什么啊。
温书棠实在不懂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为方才那几分没控制住的心软感到后悔。
好不容易从他怀中挣脱,她后退几步,脊背抵在墙上,低着眼不去看他,干巴巴道:“我走了。”
“恬恬。”
他手臂还悬在半空,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半晌后才慢慢放下,声线故意压得很低,楚楚可怜的口吻:“我今天还没有吃饭。”
“能不能再陪我……”
“周嘉让。”
温书棠出声打断他的话。
她鼓着腮,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撑圆眼睛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周嘉让失落却又听话地哦了下。
……
餐厅那边早就叫到了他们的号码,温书棠赶回去的时候,许亦泽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