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紧紧盯着陈言之,如同蛰伏在森林中的猛兽,话语中抑着不可言说的暗火,他一字一沉:“所以这杯我替她。”
干脆利落的,他仰头一饮而尽,颌骨折角锋芒,甚至对上了她先前留下的口红印。
是隐晦却又不加遮掩的亲昵。
除了冯楚怡,周围那圈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一幕。
时间被冰冻,空气凝结了整整三分钟。
后来还是温书棠身侧的女生先开了口:“棠棠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哇,你居然谈恋爱了,怎么从来都没和我们说过呀?!”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紫红的痕迹,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这,温书棠整个人还是懵的,刚要否认,周嘉让却先一步说:“不是。”
转过头,没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气势,他温柔又专注地凝向她,哑着声线:“但我在追她。”
这句话一出,场上氛围更是炸开。
有人下巴都要惊掉了,八卦的眼神在他和陈言之中间疯狂探寻,毕竟后者平日对温书棠多有照顾,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
好奇归好奇,但终究是没多问什么,反而很识趣地散了场,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周嘉让的视线并没移开,斑驳流光里,温书棠的脸色不大好看。
唇线稍抿,他试探去叫她的名字:“恬恬?”
“你怎么会在这?”她蹙着眉,口气很冲。
温书棠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感情状态,尤其是公司这种最容易引起议论的地方。
所以对于周嘉让刚刚的行为,她是有些生气的。
不想听他辩驳,她别过身,兀自与他拉开距离,和一旁无辜被针对的陈言之道歉。
“不好意思啊学长。”温书棠讪讪牵唇,“他不是……”
陈言之打断她,笑容依然温润:“没事。”
周嘉让就这么被晾在原地。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看着她对他笑,心脏像被无形的掌攥住,细密的痛如蛛丝般缠绕,直击灵魂深处。
喉结重重滚了下。
背景音切换到下一曲,是首节奏感很强的粤语歌,人群中发出一句疑问:“谁点的《半点心》啊?”
“没人唱的话,我切了——”
就在这时,周嘉让却出人意料地起身:“我来吧。”
接过麦克风,他坐在右前方的高脚凳上,脊背微弓,长腿肆意踩着下面的横杠,跟着节拍缓缓开口。
“我暗中想总有一点爱吧,可以交给我吧,总算得恋爱吧,相爱少点也罢。”
低哑磁性的音调从喉间溢出,温书棠倏地一愣。
她还没有当面听周嘉让唱过歌。
高中那会儿,他们只在许亦泽生日时去过KTV,但那天他心情不好,没待几分钟就提前离场了。
迟钝片刻后,温书棠回过头。
和往日风格不同,周嘉让今天穿的是棕色皮衣外套,半敞的领口露出里面的衬衫,黑发松散,眉眼凌厉,配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气质,乍一看倒真有上个世纪流行的那种复古感。
灯光流荡,侧脸被衬得更为锋利。
他的粤语发音异常标准,缱绻中夹杂着性感的低喘,不经意掀眼,灼烈的视线朝温书棠投来。
“半点心,请交给我不过是个小小愿望吧,你的心,却一早已完完全全交给他。”
“他跟你好吗,一切的爱怎么都送给他,一颗心分一半好吗,起码一半都交给我好吗。”
……
“书棠?”
陈言之的话将温书棠唤回神。
“公司那边出了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等下你替我和大家说一声。”
温书棠点点头:“学长你去忙吧。”
他前脚刚离开,服务生进来给他们送酒水。
俯身往岛台上放的时候,手上动作一个不稳,铁质托盘侧翻,酒杯倾倒,红色的液体染在了温书棠的裙摆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年纪不大,估计是来兼职的学生,手忙脚乱地抽纸帮她擦拭,嘴里反复念叨着,“真的不好意思。”
眼见小姑娘快急哭了,温书棠连忙宽慰:“没事,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就好。”
酒洒得并不多,但衣服黏在皮肤上,湿哒哒的触感很不舒服,温书棠没由得加快脚步,埋头往出口的方向走。
刚走出没几步,胳膊遽然覆上一圈温热。
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她便被人拦腰从身后抱住。
偏斜的余光里,她看清来人是周嘉让。
脑袋里乱成一团,她一边去掰他的手,一边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像突然失去理智一样,周嘉让牢牢箍着她,脸埋在她颈窝里,声音嘶哑,好似混了把粗粝的沙。
“不要去找他。”
顿了几秒,温书棠意识到他指的应该是陈言之。
“不是。”呼吸颤了颤,怕被过路同事撞见,她心跳格外慌乱,“我……”
周嘉让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仿佛陷入某种自我纠结的漩涡,自顾自地重复:“恬恬,不要去找他。”
“他们都没有我在乎你,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
滚烫的体温包裹在周身,温书棠渐渐变得无法思考,只能跟着他的思路,听见他愈发委屈地说:
“不要喜欢别人。”
“可不可以只喜欢我一个。”
第76章 出差 【Iris.:恬恬心疼我。】……
他情绪实在太浓了,温书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如同陷进一片泥潭,思绪和言语都被桎梏,在这空白的几秒里,耳边气息渐渐粗重,脖间漫开一抹滚烫。
穿堂风穿过,又化成潮润的湿凉。
那是……
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沉滞了整整三秒,温书棠才侧过头,走廊里光线幽暗,可她还是看清了他眼角溢出的一点泪痕。
浓密鸦黑的睫毛被濡湿,额角紧绷的青筋里满是克制。
在温书棠的记忆里,周嘉让只在外公去世时掉过一次眼泪。
其余大部分时间,他都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与冷静,就算偶尔失控,也绝对不会到落泪的那种地步。
而此刻。
心口忽而剖开一阵钝痛,温书棠本能地转身回抱住他。
手掌在他背上轻拍,音量也跟着放轻:“周嘉让?”
“你……”瞳孔放大,她无措地咽咽喉咙,“怎么了啊。”
这次换成他不说话了,只是用尽全力去抱她,好似这样,她就能回到他身边,就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周嘉让?”
温书棠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向后挪开半步,却被他一把拉回。
“不许去找他。”
他鲜少用这种执拗又格外强硬的口吻和她讲话。
唇瓣微张,凉气跟刀子似的扎入,温书棠稳住脚下,艰难地找回嗓音:“我没要去找他。”
“我出来是因为衣服上被洒了酒,打算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不是要去找学长。”
长睫轻眨,她抚着他颈后的碎发,略硬的质感戳在指腹里,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扎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循着内心和他解释:“我和学长,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周嘉让没吭声,温书棠怀疑他是不是没听见自己的话。
就在她想再次重复时,他身体靠她更近了点,双臂紧紧环着她细窄的腰,声音仍然闷闷的,像浸了水的湿棉花:“不许这样叫他。”
温书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小孩脾气弄得心软,没由得失笑:“那我叫他什么?”
周嘉让不讲理地反问:“难道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温书棠不想和他计较这些,见他平复得差不多了,抬手推推他肩膀:“该说的都说清了,你快松开我。”
“不要。”周嘉让下巴抵在她锁骨那儿,吐息间的热气洒在皮肤上,“松开你就去找别人了。”
温书棠觉得自己刚才白说了一通,秀气的眉微微皱着,话语中多了些恼:“我都说了我不是……”
周嘉让打断她:“那也不松。”
他含糊地拖着语调:“好不容易才抱到的。”
“周嘉让。”
脆生生的三个字,温书棠口气算不上好,但因为声线偏软,听起来并没有生气和不耐烦的感觉:“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赖。”
周嘉让嗯了声,没有否认:“不无赖你就不要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腮颊鼓起,温书棠不想再和他说了。
她强行从他怀中挣出:“我要去洗手间了。”
耽误的时间太久,身上那块酒渍彻底变干,沾了水也擦不掉,幸好裙子的颜色比较深,在昏黑的夜晚看得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