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女店员恍然,猜她是因为忆起往事才哭得这样伤心,宽慰地朝她笑笑,“当然可以。”
“我帮您用牛皮纸包装一下吧?免得再折坏了。”
温书棠嚅声说谢谢。
买完东西,浑浑噩噩地走出书店。
缠绵了三天的冬雨就要停了,晚风里的潮凉却还在,裙摆被拂起,像一株摇曳萧瑟的栀子。
夜幕渐晚,街头车水马龙正盛。
在错乱的鸣笛声中,口袋里传来两下震鸣,温书棠慢半拍才拿出来,那个熟悉的备注给她拨来一通语音电话。
指尖稍颤,她滑动接通。
“终于接电话了。”低沉的男声从听筒中冒出,周嘉让松了口气,“看你没回消息,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消息?
温书棠怔仲几秒,侧过头,拇指拉下状态栏,才看见那里蓄着十几条未读消息。
“对不起啊。”垂下细密的睫,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刚刚没有听到,我忘记开声音了。”
她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一开口,嗓音仍是湿哑的。
周嘉让发觉不对,语气瞬间多了几分忧虑:“恬恬?”
“你怎么了?哭了?”
“没有。”温书棠把手机拿远一点,清清嗓子,努力让声线听不出异常,“就是今天工作比较忙,有点累了。”
周嘉让不太相信她的话:“真的假的?恬恬,不要骗我。”
“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脑海里闪过种种可能,他试探猜道,“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遇见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人?”
思来想去,他把错怪到自己头上,话语中多了些不确定:“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我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
“不是的。”
温书棠脆生生打断他,费力抑住的酸涩重新漫上眼眶:“没人欺负我,我也没有不开心,真的就只是工作累了。”
也不知怎么了,听见他说话就很想哭,怕眼泪会收不住,她草草找了个借口:“那个,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也记得早点休息。”
然后就挂了电话。
回到酒店,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壁灯。
乌发软软散在肩后,温书棠环抱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捏着那张明信片反复回看。
看到眸光失焦,眼睛发涩,仍旧不舍得放下,就像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但也的确是这样。
时针快到十二点,她换好睡衣,趿着棉拖到卫生间里洗漱。
摘掉耳环,她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恹恹耷着,面色是妆容掩盖不住的憔悴,眼皮也浮肿得厉害。
明早还有工作,这个样子肯定没法见人。
温书棠捞起手机,准备叫个冰袋消肿,刚解开锁屏,通知栏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Iris.:恬恬,你这次回去是住在澜椿路那边吗?】
温书棠把脸上的卸妆膏揉开,单手打字:【没有,我在外面订了家酒店。】
【Iris.:那你把酒店的位置发给我。】
温书棠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Iris.:刚好想起来就问了。】
见她一时没回话,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怎么,不放心我啊。】
【Iris.:怕我现在过去烦你?】
什么啊。
她哪有说过这种话。
乱给她扣帽子。
嘴角向内抿了抿,温书棠把酒店的名字给他发过去。
洗过澡,她坐在床边吹头发,外卖软件提示骑手还有十分钟到达。
吹干之后,她拿起来又看了眼,地图上的图标显示对方已经到了,但既没有打电话,东西也没有送过来。
温书棠一边用皮筋绑头发,一边往窗边走,想看看他到底在哪。
拉开纱帘,倾身向外望,不等她找到外卖员,目光却扫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抬手用力揉眼,再睁开,确认这不是幻觉。
周嘉让怎么来了。
想到先前那条奇奇怪怪的消息,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头发不绑了,衣服也顾不上换,她匆匆披上外套,拿起房卡便出了门。
宽敞明亮的酒店大厅里,二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周嘉让箍着她的腰,把人稳稳接在怀里,漆黑眼眸中划过意外:“怎么下楼了?”
“风风火火的,还穿得这么少。”碎发捋到耳后,他在她衣领那捏了把,对她这件棉服的厚度不怎么满意,“着凉生病该怎么办。”
温书棠仰着头,气息不太平稳:“不冷。”
“那也别在这说话了。”大厅虽然开了空调,但进进出出的总有冷风灌入,周嘉让用身体帮她挡住,下颌蹭过她头顶,“方便上楼吗?还是去车里说?”
蒲扇般的眼睫眨了眨,温书棠轻声说:“方便的。”
乘电梯上到八楼,她的房间在最东侧,房卡贴上感应区,滴一声响,暖气和灯光一齐倾倾泻。
周嘉让一路牵着她的手,进门后也没有松开的意思,手心里很快被烘出一层薄汗,穿透血管,在心底氤开一片潮。
直到胸前拉链被拉开,袖子脱不下来,温书棠才在他食指上捏了下,嗫嚅着提醒:“松开呀。”
周嘉让哦了声,但又多牵了两秒才松。
温书棠订的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大床房,里面空间并不宽敞,如今多出一个人,更是显得有些逼仄。
气氛莫名安静,只有暖风呼呼在吹。
周嘉让打量着四周,眉心不自觉皱起来,是在心疼她,出差就够辛苦了,怎么还住在这种地方。
温书棠没留意到他这些反应,低着头倚在桌边:“你怎么来漓江了?”
收回眼神,周嘉让走到她身边,两道人影慢慢重叠:“你觉得呢。”
清凛的雪松气味钻进鼻腔,心口跟着颤了颤,指尖掐住掌心,温书棠翕动唇瓣咕哝:“你又骗人。”
不是说不来吗。
听到她的话,周嘉让嗯一下,没有否认,反过来说她:“你不也是。”
“我是什么?”温书棠不解。
指腹在她眼皮上轻点,丝丝缕缕的粗粝感蔓开,周嘉让扶着她肩膀,无奈叹出一口气:“都哭成这样了,还嘴硬说没事啊。”
找不到理由辩驳,她只能弱弱地重复:“就没事。”
周嘉让敛眸睨着她:“真不打算告诉我?”
“行吧。”他不想多勉强她,俯身拉近距离,在她眼下碰了碰,“但是要告诉我,现在还难过吗?”
温书棠摇头:“不难过了。”
“真的?骗人鼻子可会变长。”
温书棠睁大眼,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点:“真的。”
“成。”周嘉让果真换了话题,“晚上吃饭了吗?”
其实她没吃,但又不想说出来让他担心,于是底气不足地撒谎:“吃了。”
周嘉让把玩着她发尾,一圈一圈缠在食指上,问她:“那要吃夜宵吗?”
温书棠被问得发懵:“夜宵?”
“嗯。”
他回身走到玄关那儿,温书棠这才注意到,门口岛台上放着一个外卖盒,应该是他刚才带来的。
拆开包装,甜腻的香气扑鼻散开。
温书棠惊喜地扬起尾音:“赤豆元宵?”
周嘉让帮她弄好,将塑料勺塞到她手里:“吃吧。”
屋内只有一把椅子,他就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她:“好吃吗?”
杏眼弯起,温书棠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好吃。”
空荡的胃得到滋润,吃到一半时,温书棠忽然想起什么,舌头像打结那样磕磕巴巴地问:“你今晚你……”
“放心。”周嘉让太了解她,勾唇笑了笑,“不在你这留宿。”
不是什么太暧昧的话,但她耳根还是很不争气地攀上热度。
瞧见她的变化,他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一会就回京北,明早还有几个很重要的会。”
咬勺子的动作一顿,温书棠惊诧地抬头:“一会就走?”
周嘉让点头:“是啊。”
“赶过来是怕你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这哭鼻子。”他轻轻捏住她鼻尖,“看到你不难过,我也就放心了。”
眼圈隐隐又有发酸的趋势,温书棠瘪着嘴巴:“可我都在电话里说没事了……”
周嘉让捂她眼睛,不让她乱掉眼泪:“那怎么行,总得亲眼看过。”
他话说得轻巧:“漓江离京北又不远,过来一趟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怎么不麻烦啊。
光是飞机就要两个多小时,更不要说从市中心那机场那段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