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棠比先前冷静不少,低下纤瘦的颈,点开微博,又去看那些所谓的爆料。
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她并没怎么完全看明白,大概就是在说周嘉让的私生子身份,说他亲生父亲是曾经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又说他顶替了婚生子的地位,不仅夺走家里的大部分财产,最后还逼得对方自杀身亡。
温书棠倏地一怔。
她记得周嘉让说过,他爸爸早就不在了啊。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从没听过的董事长。
切换到浏览器,她在搜索框中打下陆氏集团四个字。
界面跳转出陆承修这个名字,向下滑动,有关公司的情况,发现他们在八年前就对外宣告破产了。
八年前。
手指动作一顿,温书棠的目光也跟着停滞在这处。
这个数字实在太敏感,正是他们分开的那一年。
点回那条热帖,长文下面配了几张照片,画质很糊,隐约只能看出是周嘉让和一个中年男人。
更关键的是。
经过一番分辨,温书棠确认这张照片并不是近期照的,画面上的周嘉让应该还处于高中阶段。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毫无征兆的,她想起他当年的一系列反常行为,还有那场不告而别。
由于挚书在京北风头正盛,这条新闻的热度也在不断攀升。
网络舆论总是以惊人的速度发酵着,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有人扒出了周嘉让的过往履历,发展到最后,居然开始质疑挚书今天取得的成就是不是足够合理。
【原来是陆承修的私生子,之前陆氏爆出的那些丑闻我可都还记着呢,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爹,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啊,我看他大学是在斯坦福读的,估计也是通过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吧。】
【说那么好听干什么,不就是学历造假么。】
【我说挚书怎么一回京北就能站稳脚跟,不到半年就发展得这么厉害,现在看来……建议严查。】
【好恶心啊,私生子是什么很光彩的身份吗?凭什么他能活得这么心安理得?】
【还把人家原配逼死了,该死的明明是他好吧,见不得光的东西。】
……
霎时间,各种莫须有的骂声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袭来。
眉心深深蹙起,唇角绷成一条直线,温书棠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胸口像被陨石压着那般喘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想要发评反驳,但指腹刚敲上键盘,人又当头一棒的清醒。
不能这样鲁莽。
掌心按在胸前,她深呼吸几次,逼着自己平复下来,点开最初那个发帖人的头像。
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个人资料空空如也,并且只发布过这一条动态。
温书棠不知道他是谁,更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怕他日后删帖,她把主页完完整整地截了张图,想着未来如果走法律程序,也许会有什么用处。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京北。
到转盘处取走行李,下拉关掉飞行模式,她又给周嘉让打去电话,这次却直接变成了关机。
问及左逸明,他那边同样没有进展。
人潮汹涌,杂音也大,温书棠握着拉杆,不得不拔高音量:“那你知道他现在可能在哪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满是无奈:“在家?或者是在Transline?……这个我也摸不准。”
“说句实话,让哥平时生活挺单一的,除了在公司里忙工作,其余时间基本都在Transline和你家附近打转。”
至于去那干什么,不用明说,他相信温书棠能明白。
还不是抱着侥幸想多看她一眼。
或许是刚好碰上了这次时机,或许是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左逸明忍不住多嘴:“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让哥他真挺在乎你的。”
“这些年,他确实都在国外,但他也是有自己逼不得已的苦衷。”
温书棠默默听着,好半天才艰难地嗯了下:“我知道。”
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那股酸热憋回去,抽抽鼻子:“你能把他家地址告诉我吗?我想过去找找。”
走出航站楼,温书棠在地图上搜出定位,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了辆车直接过去。
她太急了,也太害怕了,莫大的不安蓄在心里,只想见到他,快点见到他。
十分钟过去,车子才行进了三公里,身体稍向前倾,温书棠低声催促:“麻烦能再快一点吗?”
“已经很快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略带打趣的口吻,“小姑娘这么急,是要去找男朋友吧。”
温书棠没有否认:“嗯。”
差不多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左逸明说的那个地方,但小区是实名登记制,扫不出身份信息,门卫说什么都不让她进。
后面还是一个好心的女生,见她神情不太对劲,了解情况后,谎称她是自己表妹,这才把人顺利带进去。
匆匆道过谢,温书棠朝着最里面那栋楼奔去。
凛冽的冬还没结束,寒风似刀子般扎在身上,风声呼啸,地面上残落的枯枝被踩得咯吱作响。
一路跑进楼道,气息尚未平稳,她抬手按下三楼。
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不断增加,电梯门缓缓打开,温书棠敲响右边那户,绵软嗓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回荡。
“阿让。”
“你在家吗?”
方才跑得太急,胸腔里灌了冷气,她不舒服地咳了两下:“如果在家的话,把门打开好不好。”
“我想见你。”
话音刚落,只听咔哒一声。
很听话的,门开了。
温书棠慢半拍地抬眼。
一夜之间,他肉眼可见憔悴了不少,下颌线条锋利如刃,领口处的锁骨深深凹陷。
黑衣黑裤,皮肤呈现出一种几乎病态的白,眼下挂着两片乌青,就连额角处的青筋都更明显了一点。
双眼皮压出褶皱,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眼眸中划过一丝疏离。
温书棠本能地向后退开半步。
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
那次他们约好去图书馆,他无故爽约消失,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去找他。
结果却被他毅然决然地推远。
此时此刻,仿佛就是历史重演。
多年前的阴影笼罩在心头,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温书棠抓着门把手,下唇止不住发颤,不确定地问:“又要赶我走是吗?”
“……”
他没回答,空气就这样安静了半分钟。
长睫煽动的频率加快,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温书棠深吸一口气。
然后重新上前,踮起脚,纤细手臂圈住他脖颈,用尽全部力气去抱他。
周嘉让瞳孔骤然放大。
她的主动,她的坚定,仿若一味催化剂,深埋在心底的情绪被勾出,如火山喷发般翻滚汹涌。
周嘉让不再克制,遵循本心将她揽进怀里,两道声线就这么重叠在一起——
“可我不会走的。”
“恬恬,你别走。”
第80章 欺瞒 “恬恬,你就不害怕吗。”……
走廊窗户没关严,冷风冽冽,她身上冰得厉害,周嘉让想先带她进屋。
温书棠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有点黏人地不肯松手。
清浅气息打在颈窝里,像是羽毛划过,下颌棱角紧了紧,周嘉让俯下身,手臂从她腿弯下绕过,小心翼翼将人托抱起来,朝客厅那个方向走。
到了沙发,她还是不想下来。
周嘉让干脆抱着人坐下,手臂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护在脑后,抚着她柔软乖顺的发,嗓音沉且沙:“恬恬?”
“怎么了啊?”他慢慢把她的脸转过来,拧起眉,拇指蹭过她眼下,抹开薄薄一片湿,“怎么还哭了?”
温书棠垂着眼,揪着他领口处的布料,目光落在锁骨那块儿,好半天才挤出声音:“你瘦了。”
“哪有。”他语速很慢,挟着哄人的意味,“是这件衣服尺码不对,衬得宽松。”
温书棠抿紧唇角,没有接话。
周嘉让凑近一点,帮她把残余的泪痕擦干:“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结束吗。”
温书棠窝在他怀里,闻着让人心安的冷雪松气息,终于找到些踏实感,唇瓣嗫动,小声说:“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怎么都不接。”
脸上闪过一丝怔愣,顿了几秒,周嘉让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今早家里停电了,应该是没电关机了。”
“对不起啊恬恬。”漆黑眼睫不动声色地颤了颤,“我不是故意……”
温书棠摇摇头:“没关系。”
看到他没事就好。
“累不累?”周嘉让拨开她额前碎发,听着她声线发哑,“要不要喝点水?”
她说不要,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似是拦着不让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