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棠弯起眼,抬手蹭了蹭鼻尖:“也还好。”
买完热奶茶,不远处新开了家书店,刚开业活动多,全场商品八折。
谢欢意一手拿一本笔记,对这两个漂亮封面难以抉择,纠结无果后,瘪嘴求助一旁的温书棠:“棠棠,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一个呀?”
温书棠咬着唇,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弱弱指向后面,那排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牛皮本:“……我一般会选那个。”
谢欢意顺势看去,表情难以接受地裂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学习本来就够苦的了,只有足够好看的本子,才能激起我做笔记的动力。”
两款最后都被收入囊中,谢欢意拎着扫荡而来的战利品,又带她去逛隔壁的美妆店。
“这个色号怎么样?”谢欢意举着最新款的唇泥,凑到她面前问。
温书棠认真看了看,真心实意地夸奖:“好看,显得皮肤白。”
“但我觉得更适合你诶。”谢欢意睁大眼睛,满脸期待地朝她抬抬眉毛,“宝贝你要不要试试?”
温书棠没化过妆,第一反应是抗拒:“不了吧……”
“哎呀你就试试嘛,人生总得有第一次。”谢欢意实在太好奇,晃着她胳膊撒娇,“就试一下,然后我就给你擦掉。”
温书棠架不住这番软磨硬泡,只好妥协地点点头。
心愿得逞,谢欢意捧着她下巴,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唇泥涂好。
“棠棠,你像我这样抿一下。”谢欢意给她示范。
温书棠乖乖照做,她眼神一下就亮起来,拉人站到镜子面前:“我的天,这个色号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吧。”
“唉,好伟大的一张脸,下辈子能不能让我长这样。”
温书棠被说得不好意思,耳尖蒙上一层浅红,不太适应地用指腹去蹭:“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别蹭啊。”谢欢意拦住她动作,“这涂上多好看,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就买下来送给你。”
温书棠摇摇头:“不用啦,我用不上。”
“万一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谢欢意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唇泥放进购物小筐里。
温书棠怕她浪费钱,开口想再劝阻一下,但下一秒,话却被卡在喉咙中。
她愣愣看着十几米之外,看着那张让她难以置信却又真实存在的面孔。
某些回忆闪现在眼前,仿佛噩梦重现,额头霎时惊起一层冷汗,藏在裤管的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
眼见那人要看过来,温书棠迅速扭头,恰如其分地错开视线。
谢欢意见她脸色不对劲,关切道:“棠棠,你怎么啦?”
温书棠睫毛频眨,用力掐住掌心,如同呼吸不畅般,胸口剧烈起伏着,声线也发颤:“欢意。”
“我有点不舒服,先去外面等你。”
谢欢意啊了下,撂下手里东西,忙扶住她肩膀:“棠棠你哪里不舒服啊?”
“反正也没什么必须要买的,走吧,我们出去。”
直到走下台阶,温书棠腿都还是软的。
冷风扑面,黏在额前的发丝被拂开,因为紧张而过快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
谢欢意着实被她吓到,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棠棠,你还好吗?”
“没事。”温书棠压住心慌,若无其事地扬起唇角,“可能刚刚在里面太闷了,现在好多了。”
谢欢意在她脸颊捏了一记:“你这感冒还没好全呢,可别吓我啊。”
另外一边。
祝思娴在手背上试色,看了几秒觉得不满意,将眉笔放回原位,再抬眼时,刚好看到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眉头瞬间拧出几分嫌恶,她忍不住低声抱怨:“真晦气。”
“逛个街也能遇见讨厌的人。”
站在她身侧的短发女生别过头,夸张的眼影闪片,棕色眼线斜斜挑起:“谁啊。”
“就我和你说过的。”祝思娴狠狠朝门外剜了眼,“学校里那个总缠着周嘉让的女生。”
余莉来了兴趣,回身四下打量着:“在哪呢。”
“别看了,人都走了。”
余莉有些可惜地啧了下:“我还想看看她什么货色呢,居然敢和我们祝大美女抢男人。”
“整天就知道装一副无辜样。”
祝思娴从手机里翻出张照片,递到她面前:“看吧,就她。”
垂眸扫过屏幕,余莉压低眉头,语调倏地拔高:“温书棠?”
祝思娴侧眸看她,神情意外:“你认识?”
“认识啊,她初中也是二十九中的。”余莉翻了个白眼,鼻腔不屑地哼出一声,“果然,贱人在哪里都贱。”
祝思娴察觉到什么,话语中多了些许迟疑:“你们俩之间闹过矛盾?”
“别提了。”余莉将碎发拢到耳后,拨弄起美甲上的红色水钻,“我不是给你讲过,上初三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巷子里被一个恶心的酒鬼给骚扰了吗。”
她半眯起眼,冷冷笑了声:“那人就是她姐夫。”
那天已经很晚了,余莉跟小姐妹从网吧里出来,正挽着手臂说说笑笑,突然遇见喝醉酒的江伟诚。
他目光浑浊,似沼泽旁的烂泥,一边踉跄地向人靠近,一边说着那些露骨难听的浑话。
几个女生被吓得不轻,费尽全力把人甩掉后立刻报了警。
但因为他只是言语骚扰,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批评教导一番后便不了了之地放了人。
可温书棠却成了这件事的牺牲品。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余莉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她身上,先是撕坏她的作业,扔掉她的书包,慢慢变本加厉,演变成打骂与欺凌。
那时温书棠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为人势利,形式古板,只喜欢有背景的学生,所以就算她成绩再好,平日也会被冷眼相待。
知道这些事后,老师不但没有制止,反而责怪她没有搞好同学关系,提醒她要中考了,不要惹是生非。
除此之外,余莉还在学校大肆造谣,添油加醋地污蔑她,说她家里藏着个变态。
那个年纪的孩子,并未形成正确的价值观,总以为自己手握真理,习惯跟风,习惯站在道德高点批判他人,就算有一些头脑清醒的,也不愿意在这个关键节点淌入浑水。
所以那将近一年的时间,温书棠根本没有朋友,几乎所有人都在疏远她。
“但后来有次下课,一个莫名其妙的男生在走廊里堵我,警告我不要再去欺负她,我本来都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他们不知怎么找到了苏振。”
苏振是她初三谈的男朋友,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拉帮结派收了一群小弟,余莉在学校里蛮横多半都是仗着他。
“而且我当时真挺喜欢他的,所以就……”
旧事重提,胸腔再次淤起火气,余莉愤愤道:“估计一家子都是贱货,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背景。”
“应该没什么背景吧。”祝思娴不太赞成她这句,“除了周嘉让那群人之外,平时都没见谁和她走得太近。”
她语气一转:“不过最近周嘉让都没来学校诶,听说他们俩好像还闹别扭了。”
“既然这样的话——”
两道视线碰在一起,嘴角勾出一拍即合的笑:“那就送她一份大礼喽。”
第31章 珍宝 “别哭,有我在。”
周一下午,漓江市人民医院。
年轻医生例行过来查房,仔细看过报告单后,笑着对病床上的老人说:“没什么大碍了老师,一会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回家后要多注意休息。”
周嘉让站在床边,眉心紧锁,压低的眼睫透出几分担忧:“医生,确定没问题了吗?”
“阿让。”老爷子在一旁打断他。
“外公怎么说也当了一辈子医生,身体到底什么状况,我心里都有数。”他宽慰笑笑,拍拍周嘉让的手臂,“真的没什么大毛病。”
其实自从外婆去世后,老爷子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半个月前的晚上,家里阿姨打来电话,说他上楼时突然晕倒,人正在送去医院的救护车上。
得知这个消息后,周嘉让一刻不停地赶了过去,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守着,几乎所有精力都投在这,生怕出现一丁点意外。
再加上,这中间还有一个特殊的日子。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失眠,会做很多噩梦,会不受控制地颓废堕落,就像被笼罩在阴霾之中,不见天日,不见尽头,没有一丝光能穿透,眼前所见唯有一片漆黑。
……
办好手续,两人回到周家老宅。
周嘉让盯着外公吃完药,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他让阿姨去准备。
老爷子靠在沙发上,花白头发下的面孔难掩疲态,拇指慢慢摩着茶杯杯盖,沉声叫他:“阿让。”
犹豫许久,他才继续往下,提议道:“要不还是搬回老宅吧。”
周嘉让神色僵了片刻,垂下眼,被遮挡的眸光晦暗,嘴角扯出的弧度很淡:“……算了吧外公。”
“我在延龄巷那边都习惯了,这里离学校远,平时也没那么方便。”
意料之内的答案。
老爷子叹了口气,没再坚持,而是问他:“墓园那边你去打点过了?”
周嘉让嗯一下,嗓音里多了些许沙哑:“去过了,都挺好的,也帮您给她们带了话。”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身前的少年,恍惚间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那个曾经绕在他膝前的阿让,居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当年那些事没有发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是不是阿让还会像从前那样,笑着叫他外公,吵着让他陪着一起练琴。
说到底,不过是命运弄人。
再也回不去了。
“阿让。”老爷子本不想提起这些,但还是忍不住去劝他,“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别再把自己困着了,不是你的错,也没人会责怪你。”
周嘉让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