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年倒是能意外收获一点清净。
温惠也挺开心的,去菜市场买了好多东西,说是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从早上起来,搁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同学好友的新年祝福几乎要塞满聊天框,唯独被她置顶的那个安安静静。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
他问她感冒好没好,有没有按时吃药。
她说好了,他回一句晚安,然后便再没有下文。
他的头像并没有换,是跨年夜偷拍她那张,朋友圈里给她庆生的内容也没删。
当时那些亲昵都还历历在目,老电影般慢速回放在眼前,屏幕上的文字逐渐模糊,眼眶不自觉漾出些许湿热。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没变。
可又好像全都不一样了。
温惠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年夜饭准备了满满一桌,都是温书棠平日喜欢吃的。
外头鞭炮声接连不断,璀璨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绽开,温惠兴致很好地开了瓶梅子酒。
她举起玻璃杯,眼角细纹舒展开:“祝我们恬恬新一年平安健康,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温书棠笑弯了眼,扬唇和她碰杯:“姐姐你也是呀!”
吃过饭,春晚已经开始了,温惠包好饺子,靠在沙发上一边剥橘子一边看,时不时被小品里的情节逗到,掩唇发出细碎的笑声。
温书棠坐在旁边,抱着手机格外心不在焉,脑袋里一直在想要不要主动给周嘉让发个消息。
葱白指尖停在键盘上,纠结了五分钟,她依然没想好用什么话题开场,自暴自弃地右滑退出,点开朋友圈消磨时光。
除夕夜大家过得都挺精彩的,班长一家去了海岛度假,正抱着叶子躺在海边吹风;林晚听跟家里回了乡下,在和奶奶学习怎么包饺子;许亦泽上传了一段四十秒的视频,镜头中的谢欢意穿着鹅黄色毛绒睡衣,双手叉腰脸色很臭地瞪着他。
有人在下面好奇:【你又怎么惹她了?】
许亦泽:【打游戏没让着她,连输五把和我生气呢。】
齿关抵住下唇,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思绪逐渐变得涣散,她忍不住去想,周嘉让现在会在哪呢?
难道还是一个人在延龄巷吗?
指腹不小心触到屏幕,最新内容自动加载出来。
周嘉让在半分钟前发了一张照片。
画面很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隐约只能分辨出右上角有一盏昏黄的灯。
她本来想再放大仔细看看,但却弹出提示说对方将这条删除了。
也是这时,他的通话申请从顶端跳出来。
掌心里嗡嗡震动,温书棠先是愣了下,阔眸看了好几遍,确认不是幻觉后,脚步飞快地钻回房间。
手忙脚乱地插好耳机,她后背抵在门上滑动接听。
嘟——
信号不是很好,电流声滋滋不平。
气氛缄默,他们俩都没有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耳机戴得太紧,听筒里他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就好像他真的站在身边那样,温书棠不自觉吞咽了下,捏着手机的指节一点点收紧。
心口像被拴在气球上,起起伏伏的不住忐忑。
大概过了四五秒。
“喂。”
金属般冷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温书棠脑子还是乱的,理不清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用鼻音发出很轻的一声嗯。
“在干嘛?”他问。
温书棠抿抿唇角,细若蚊吟:“没、没干嘛。”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这个答案听起来未免也太敷衍了。
果不其然,沉寂少许后,她听见他略显自嘲的叹气声。
于是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无言。
温书棠鼓鼓脸颊,想反问他在做些什么,可第一个字音还未发出,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钻进耳朵,和她窗外的喧嚣逐渐重合。
心脏重重一跳。
“你在哪呢?”
她几步走到窗边,擦掉凝结的白雾往下看,但楼下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顾不上温惠还在外面,她又急冲冲地跑去客厅那边。
两道目光就这么隔空相碰。
周嘉让站在那颗年岁最久的古树边,还是那件单薄的冲锋外套,左手抄兜,身形挺拔,仰头时的喉结尤为明显。
那里光线昏暗,他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孤零零地映在地面上,和暗红的炮竹碎屑相互交叠。
“你怎么来了啊?”温书棠开窗探出头来,松散的黑发垂落在颊边。
周嘉让没回答,只是哑声问她:“能不能下楼一趟?”
后面那句的音量更弱一点,像是怕她会拒绝:“穿上厚衣服,慢一点也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你。”
电话就此被挂断。
温惠倍感奇怪地凑过来,瞧见守在楼下的周嘉让,瞬间猜到是怎么回事,拍拍温书棠的肩膀对她说:“下去见一面吧。”
“有什么矛盾当面说开就好了,憋在心里都怪难受的。”
温书棠意外地瞪大瞳孔:“姐,你……”
“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布满薄茧的手捏住她侧脸,温惠笑着劝她,“这一周你都闷闷不乐的,就差把有心事三个字写脸上了。”
“下去聊聊吧,小周这孩子挺好的,之前还帮过咱们,外面这么冷,别让他等太久了。”
随便拿了件外套,温书棠带上钥匙飞奔下楼。
风顺着耳畔呼啸,鞋底与台阶碰出哒哒声,仿佛被冷气吹醒了头脑,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周嘉让发在朋友圈的那些照片会让她觉得那么眼熟。
天空,槐树,还有那盏灯……都是澜椿路上的。
也就是说……
一路跑得太快,她没看清就一头撞进一个味道熟悉的怀抱里。
脸颊蹭到他衣服,上面温度冰得吓人。
“跑这么急干嘛?”周嘉让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不是说了会等你。”
温书棠打断他动作,一把攥住他的手,发现温度比外套上还要低,脸色冷白冷白的,整个人似乎都冒着寒气。
她气都没喘匀:“你过来多久了?”
周嘉让垂下眼,睫毛阴影挡住泪痣,绷直的唇线刹那颤动,有点逃避这个问题:“没多久。”
“骗人。”温书棠眉心拧得很紧,泛起鼻音像在埋怨他,“你之前承诺过,我问什么你都告诉我的。”
喉结微滚,周嘉让这次有乖乖回答:“来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在这凛冽刺骨的冬夜,他居然不管不顾地在这冻了两个小时。
温书棠眼圈酸得厉害,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每天都来我家楼下。”
“是。”
胸口起伏剧烈,她仰脸看着他瘦削的面庞,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一次都没和我说过?”
周嘉让笑得苦涩:“你说想要静一静,我怕你会烦,觉得你不想见我。”
“那为什么今晚肯打电话叫我下来了?”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因为。”漆黑的眸光忽闪,他情绪翻涌得很深,“马上就要到零点了。”
“我不想和你冷战到明年。”
第50章 降班 “要订婚了。”
周嘉让小心翼翼地抬眼,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眼睑下泛着层薄红,眸色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语气更是低到不像话:“别再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着她掌心,似在抚摸一件珍宝:“你不知道,这些天你不理我,我过得有多难熬。”
鼻尖发酸,温书棠还是没忍住,眼泪顺着侧脸往下流。
她用手去擦,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擦不完,沾满湿痕的睫毛抬起,闷着湿哒哒的鼻音问:“那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说完,她低下脑袋,语调也跟着降下去:“对不起。”
周嘉让半俯下身,双手捧起她的脸,浓黑的眉难挨地拧在一起:“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温书棠咬着唇,肩膀因为抽噎而簌簌发颤,声音也如被打湿的羽毛般一抖一抖的:“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那天是她不让他送的。
是她先开始闹脾气的。
是她说想静一静,不顾他的恳求推开他的。
积攒多日的悔意涌上心头,抽丝剥茧般在心中蔓出钝痛:“你明明是为我好,我却对你说那样伤人的话。”
“阿让,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