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恰到好处地说:“您给他更合情合理。”
白行樾刚回国,应该会尽快和团队开拓国内市场,不管是不是她多此一举,多提供一份选择总不会出错。
白行樾似乎什么都不缺,到头来,她能为他做的,少之又少。
王玄倒没多问:“行,这事我替你办了——真不用跟他提你?”
周旋坦言:“要是知道是我给的,白老师不会要。”
王玄了然:“小周,按理来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但我想劝一句啊,长痛
不如短痛,现在这样没准是好结果。“王玄拿文件夹的边角点点桌面,“你俩在这儿做什么,我都能装看不见,等回那头,你夹在行樾和夷然中间,影响的是你自己。”
知道这是好意,周旋说:“我都明白。”
王玄嘱咐:“先好好把学业完成,这些身外事都撂一撂。”
周旋应下了:“那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王玄转过椅子,面向窗户,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吧走吧。早晚得走。”
周旋看一眼领队萧条的背影,轻轻阖上门。
送周旋去机场的那辆车停在营地门口,边上围满了人。
离别在即,林立静拉住周旋不放:“以后就剩我自己了,万一我睡觉的时候害怕怎么办?”
周旋笑笑:“以前也没见你说害怕。”
林立静难受极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呀。”
一旁的许念走过来,不太好意思说矫情的话,吞吞吐吐半天:“周旋……一定要常联系,我们大家……都惦念着你呢。”
跟所有人一一告过别,周旋在他们目送下上了车,看到座椅上放着一行李箱的莲雾和一本写满祝福语的相册。
她定定坐着,拿起相册,反复摩挲光滑的表皮,不忍再打开看。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一个阶段。
山水一程,各奔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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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北京刮大风,雾霾严重,路灯照得半边天都是漆黄色。
周旋出了航站楼,哪哪都不适应,用衣领捂住口鼻,打车回住处。
路上人多车多,晚高峰拥堵,司机动不动踩下油门,车晃晃悠悠前行,像龟爬。
周旋胃里翻江倒海,忍了又忍才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
她和林立静合租的两居室在学校附近,小区设了门禁系统,周旋刷过卡,门没开,保安说得交完物业费才能把卡重新激活。
周旋只好联系房东。房东住三环里,赶过来起码要一个小时,她问保安能不能先进去,保安按规定办事,没通融,好心让她进值班室等。
周旋说声谢谢,寻个位置坐下。
她掏出手机,给林秀榕和林立静发完消息,不经大脑地点开和白行樾的对话框,等反应过来,“我到了”已经编辑好,只差发送。
白行樾是她的微信置顶,两人聊天不频繁,但周旋已经习惯了凡事跟他打声招呼。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慢慢删除那三个字,取消了置顶。
等到快凌晨,房东来了,带着房产证救急,等天亮再补交物业费。
一来二去几番折腾,周旋回到家,连换鞋的力气都没有,瘫到床上,动也不想动。
身体累到疲软,脑子却异常清醒,很难睡着。
屋里冷得像冰窖,几个月没人住,毫无人气。
周旋不愿想东想西,休息了一会,勉强爬起来,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去冲热水澡。
再得空,天已经蒙蒙亮。
周旋对镜化了个淡妆,遮住黑眼圈和惨白的脸色,等到七八点,直接去了学校。
知道周旋今天回来,许方歌早早候在校门口,等她一起进去。
去导师办公室的路上,许方歌叫她做好心理准备:“房瑞雪她爸今儿来了,好像要跟校领导商量捐款的事。那关系户走捷径不成,改砸钱了,你懂的。”
周旋没怎么放心上:“出门在外谁不是为自己,正常。”
许方歌问:“你想好应对措施没?”
周旋不至于和她交心,浅显地说:“师母前阵子去外地出差了,这两天回京。”
许方歌秒懂,笑说:“枕边风好啊,一旦吹起来,比什么都强。”
许方歌又说:“师母疼你,知道你平白无故被压力,肯定会帮你的。虽然明白人各有长,但是周旋,我有时候还真挺羡慕你。你总能逢凶化吉。”
周旋笑了笑,三言两语将这话搪塞过去。
导师今早有个会,去院长那了,迟迟没回来。
偌大办公室,只有周旋和许方歌两个人。九点整,房瑞雪姗姗来迟,手里拎着特意买给导师的营养餐。
许方歌皮笑肉不笑地道声早,做足了面子功夫。
房瑞雪看向周旋,笑说:“哟,回来了呀,你这趟实习走得可够久的。”
周旋也笑:“走得久点,学得就多点。”
房瑞雪脸上僵了僵。
从研一开始,她和周旋就不对付,从奖学金到各种机会,一直是她单方面明争暗抢,周旋很少把她放眼里。
去热城实习这次,院里一共两个名额,她没争取到,心里怎么可能没怨怼。
周旋说这话,摆明了给她添堵。
房瑞雪轻哼一声,不再装作一团和气:“靠男人有什么意思,有本事靠自己。”
周旋接下这顶帽子:“其实我们俩没区别。”
“家人和男人怎么会一样?我又没出卖色相。”房瑞雪耸耸肩,“我可听说,你跟你那男朋友分了,这下靠什么?”
周旋不以为意,没和她争辩。
又等了十几分钟,导师来了,简单给她们开个小会,把周旋单独留下。房瑞雪一步三回头,也想留下,被许方歌找借口赶紧拉走了。
毕竟涉及到捐赠,学校很重视,房瑞雪家人追得又紧,要院里尽快给个反馈。胡教授左右为难,再想护着周旋,有心无力。
周旋四面楚歌,跟胡教授下了保证,拿论文成绩说话。
胡教授这才松了口。
从办公室出来,周旋头重脚轻,想去第二教学楼买杯咖啡,经过农园餐厅,听见鸣笛声,有人喊她:“周旋——”
周旋被震得眼皮一跳,转身去看。
宁夷然迈下车,朝她走近。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白衬衫搭黑裤,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像刚见过什么人。
学校禁止车开进来,他和以前一样不低调。
太久没见,周旋有点恍惚,宁夷然同样,他上下打量她:“这么久没见,瘦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他讲情话的技能一直是满分,可周旋已经不吃这套,平静说:“我们俩现在,好像不是只要碰到了,就非得叙旧的关系。”
宁夷然笑说:“那什么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也不是吧。”
一整晚没睡,周旋头疼得厉害,不予置评。
宁夷然说:“知道你这两天回,我正好来看我爸妈,顺路到学校看看你。”
周旋意识到什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朋友发过动态。”
周旋这才想起,宁夷然有林立静的微信。
宁夷然表情有些怪异:“不然你以为是谁说的?”
周旋没搭话:“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宁夷然盯着她看,试探道:“我约了老白待会儿吃午饭,要一起吗?”
“你和他吃饭,我去做什么。”
“那我们单独吃。”
周旋直言:“既然交女朋友了,就好好和她在一起。我们的事早就过去了,人得向前看。”
宁夷然失笑:“谁告诉你我交女朋友了?”
周旋没作声。
宁夷然问:“你关心我?”
“圈子就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宁夷然适可而止,往旁退半步:“别总忙得废寝忘食,多顾着点儿自己。有什么难处给我打电话,号码不会变。”
周旋什么都没说,绕过他,直接走了。
宁夷然的车停在树底下,和几排自行车抢车位,招摇过市。
周旋路过,看见后视镜挂着那张失而复得的护身符,无惊无喜,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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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夷然离开学校,驱车去王府井那家中餐厅,和白行樾汇合。
菜还没上齐,偌大包厢只有白行樾一人。原本钟自横也在,临时有事,先走了。
宁夷然落座,喝了口水:“你昨天刚回来,也歇得差不多了,要不今晚叫上老潘他们,组个局,给你接风。”
白行樾说:“改天吧。”
宁夷然笑说:“你怎么走这一趟还超脱了?落一身伤不说,真够六根清净的。”
白行樾淡淡道:“最
近没空,得忙工作的事。”
“差点忘了这茬。”宁夷然说,“那你先忙,回头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