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航妻子说:“白行樾不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吗?怎么就看上她了?不惜和朋友撕破脸,也要得到手。我们家老潘说,他俩小时候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真是造化弄人!”
短头发的女人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有的女人惯会使手段,床上床下两副样子。”
潘航妻子说:“你是说,她拴着这个,吊着那个?”
“具体的谁知道。”女人耸耸肩,“反正两张床滚过一轮,什么好处都有了。”
潘航妻子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没准是他俩心甘情愿爱上了呢,都对她上赶着。感情的事谁能讲清楚。”
女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呀,少见多怪,还是思想太端正了。”
潘航妻子说:“不过……我记得当初白行樾早回国了呀,在北京没待几天就去外地了?”
女人说:“嗯啊,陪宁夷然去见女朋友,然后宁夷然回来了,他留下了,和那女的暗度陈仓。”
“我的天……这么炸裂。”
“可不。这世道什么瓜都有的吃。”
周旋耐着性子听到一半,抬腿走过去,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清脆作响,打断了她们聊八卦。
潘航妻子一愣,很快挂上笑脸,当作无事发生:“这么巧啊。”
女人捋捋头发,跟着招呼了一声。
周旋看了女人一眼,认出对方是白行樾和宁夷然的同学,吃饭时主动跟她搭话的那个。
女人被盯得心虚,笑说:“怎么了呀?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旋也笑:“没东西,就是看上去挺扭曲的。”
女人笑容僵在脸上。
知道她都听见了,潘航妻子想说和两句,周旋又说:“嘴长在你们身上,我管不了,但是做人留一线,别把路都堵死。”
说完,周旋没看她们反应,径自绕开,进了洗手间。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盖住了身后的议论声。
明知道不该,周旋还是被这些以假乱真的说辞搞得心烦,猛地拧开水龙头,拿凉水涮手。
她站直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语成谶,当初顾虑的事情果真在接二连三地发生。
她到底还是卷入了一段混乱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宁夷然本身,以及周围的共友圈子。撕开那层你好我好的表皮,牛鬼蛇神全露头了,背地里谁都没必要给谁面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原本只是分手后再恋爱,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因为多了份“兄弟情”,所有人都能站出来踩一脚,说三道四,指出这行为有多不道德。
她可以不在意网上那些人,但没法不在意这些相干的人。
比起白行樾身边的朋友们怎么看她,周旋更在意他们如何看待白行樾——她怕他因为她被人看轻。
周旋在洗手间待了快二十分钟,等到心口没那么堵了,若无其事地回到包房。
里头热闹不减,潘航妻子和女人见她回来了,相互对上一眼,视线在空中一个来回。
周旋权当看不见,坐回座位。
白行樾说:“醉了?”
周旋勉强笑一笑:“好像有点,吹吹风感觉更晕了。”
白行樾扣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这边带:“靠会儿。”
余光注意到有人在看,周旋小幅度挣扎一下:“……周围都是人。”
“怕什么。局面总不会更乱。”
周旋索性破罐子破摔,没再动了。
她窝在白行樾怀里,近距离看着他的下巴和喉结,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叫人觉得安心。
周旋一瞬间平静下来。
酒桌上笑闹不断,气氛被点燃。
白行樾的声音混着喧嚣声传进她的耳朵里:“等等宁夷然来。”
周旋定了定神,突然麻木:“随便吧。”局面不会更乱,情况也不会更糟。
白行樾低头看她一眼。
都以为宁夷然要来,直到宴席结束,他还是没出现。
漫漫长夜,一群人照例辗转到夜场,吃喝玩乐,唱歌的唱歌,打球的打球。
钟自横换下那身西装革履的行头,安顿好未婚妻,捧来一筐筹码,招呼人打麻将。
白行樾捏了下她掌心的软肉:“去试试?”
周旋说:“你不玩吗?”
“不玩。给你支招。”
周旋想起上次聚会,牌桌上暗流涌动,灯光暧昧,白行樾在她对面,明里暗里给她喂牌。
那时她身边坐的是宁夷然。
很快凑齐一桌,钟自横和潘航是她上下家,对面是那个晚上在走廊嚼口舌的短发女人。
两圈没打完,包厢门被人推开,宁夷然把伞扔到门口,径直往里走。
这么多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又默契地转向周旋和白行樾。
有人打破僵局:“怎么才来啊?饭都吃完了。”
宁夷然拿毛巾擦拭胳膊上的雨水:“这不路上堵车么,能来已经不错了。”说完,他看向他们这边。
周旋倒没什么反应,钟自横被看得一个激灵,酒立马醒
了,低声吐出个脏字。
白行樾在一旁翘腿坐着,夹烟那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平静提醒:“该胡了。”
周旋定睛看,推翻牌面,捡起桌子中间那张八万:“清一色。”
潘航看钟自横:“你这什么破手气,光顾着点炮了。”
“不玩了不玩了,受不了了。”钟自横把筹码往外一推,转头喊一嗓子,找人替他。
宁夷然偏在这时过来了。
牌桌上静得微妙,钟自横惹不起躲得起,找借口上洗手间。
宁夷然拉开椅子落座,眼底不悲不喜,不动声色看着周旋:“来吧,我陪你们玩儿。”
周旋放缓呼吸,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牌一股脑塞进洗牌机里。
剩下两圈,似乎打的不是牌,而是一场博弈。
白行樾和宁夷然全程零交流,谁也不看谁,真要较起真来,难分伯仲。
周旋牌技不错,却敛了锋芒,时不时偏头问白行樾打哪张;宁夷然看在眼里,自嘲地笑笑,拆开手里那副暗杠,打了出去。
周旋差这张牌凑成十三幺,没接,又轮了两个来回,阴差阳错自摸了海底捞月。
大满贯,一家赢三家输。
短发女人坐不住了,有意无意说:“人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这倒好,简直连吃带拿啊。”
这话没人接,女人努努嘴,戛然而止。
潘航试图缓和气氛,聊起别的:“对了老白,我听说平谷那边打算批块地建度假村,有什么小道消息没?”
白行樾淡淡道:“最近没去看我爸。”
潘航惋惜得不行:“我还以为能跟着喝口汤呢——你说说你,这些年但凡投点儿什么,总想着叫上老宁,怎么,就他是你亲兄弟,我们都是表的呗。”
白行樾没接这话茬,问周旋:“累不累?”
周旋说:“不太累。”
“还玩儿么?”
“玩吧,反正没什么事做。”
短发女人笑了笑,见缝插针:“你们男人一天只想着钱钱钱,我最近倒听说一有意思的点。”
潘航顺势下台阶:“什么啊?说来听听。”
女人说:“知道现在外遇和出轨的培养皿是什么吗?”
潘航眼皮一跳,意识到不对,噤声了。
女人自顾自说:“要么在麻将桌上,要么在酒局饭局,要么……就是工作上的独处,累了难了相互嘘寒问暖一番,时不时约个饭,这感情不就越处越有了嘛。”
白行樾食指轻扣下桌面,似嘲非嘲地弯了下唇角,正要开口。宁夷然猛地将一张牌甩到桌上,“嘭”一声脆响:“有完没完?”
女人吓一跳,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我又没针对谁……怎么突然发火啊。”
宁夷然冷笑一声:“针没针对你自己清楚,不就重新谈了一段么,犯法了?”
女人压低声音:“大哥,你搞清楚,我在帮你们啊。”
“我犯得着用你帮?”
女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宁夷然说:“我和老白都没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女人“嚯”一下起身:“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说话能别这么难听?”
这边突然吵起来,动静不小,潘航妻子赶紧来拉住女人的胳膊,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消消气,多大人了还拌嘴。”
宁夷然没给任何人面子:“管好你们自己,以后少在人前人后碎嘴,不然别怪我翻脸。”
女人一下红了眼眶,跺跺脚,负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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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周旋没和宁夷然有过交集,即便住同一栋楼,也没见过第二次。
这段日子她事情不多,很少出门,无聊的时候健身护肤,其余时间都在准备考古研究所的面试。白行樾照常上下班,尽量把工作挪到家里做,抽出空陪她。
周旋很珍惜这段忙里偷闲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