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点开下一张图:“走廊通道一般光线不太好,所以会选择比较耐阴和生命力强的植物,比如巴西铁、发财树……”
没多久,效果图全部看完,回到第一页。
以上,就是租摆方案的全部。
贺砚舟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给朱序。
“谢谢。”她两手接过。
贺砚舟坐
回去,身体向后靠,抬眸看了她一会儿:“花店经营不满一年,怎么想到忽然转行的?”
朱序喝了口水,“不算转行。花店没有结束。”
贺砚舟幅度极小地牵了下唇角:“开公司也是一时兴起?”
朱序听出他语气中的奚落,好像在他眼里,她任性冲动,对任何事情都全无规划,只凭心情。
她放下纸杯:“租摆这行我之前做了五年,算是比较熟悉的领域,恰好赵斯乔也有类似想法,我们就朝着这个方向筹备了。”
其实从她状态中,贺砚舟已经看明白。
心中替她高兴,但偏偏不开口。
朱序没有再解释什么,合上电脑,“方案留在这边,如果贺总考虑好了,可以通知我。”
贺砚舟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身边,手中的方案书朝她递了递:“后面需要你和相关部门去谈。”
也就是说,她刚才嘴上热火朝天的一通,他听着玩玩的。
朱序抬头瞧他片刻,心中带了点情绪:“我是有点迷糊了,”她伸手接过来:“这样琐碎的事,应该不劳贺总亲自过目的。”
“即便我看过,还得走个流程。”
朱序说:“倒不如我跟下面部门直接对接了。”
“来之前你不知道?”
朱序反问:“不是你约的我?”
“心里不愿意你会来?”
“你……”
她眼神恨恨的,瞪了他半晌,扭过头来,收拾东西准备起身走人。
贺砚舟忽然倾身,拽动她身下的椅子面向自己。朱序跌坐回去,不禁惊心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贺砚舟撑着椅子扶手,弓着身压向她。她被他挤进狭窄的座椅中,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两人之间也就几拳的距离,鼻尖对着鼻尖,他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紧望着她。
“我们别再折腾了。”他低声说。
朱序身体抵着椅背,“什么折腾?”
“听不懂?”
她没吭声。
贺砚舟说:“我倒觉得你心里明镜似的。手也分了,联系也断了,两个月快过去,空间给足你,还没想明白呢?”
他那日的确做好一刀两断的准备,但事后平静下来,又觉得与她之间未必只有这一种结局。她对他无动于衷吗,他不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那些该死的过去,左右是时间问题,那就耗着吧。
“我都想明白了。”贺砚舟说:“叫你说句真心话有那么难?”
朱序抬头:“不如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我直接说给你听。”
“行,说你也爱我。”
轰的一声,朱序心底埋下的定时炸弹引燃了。她忽然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精神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下,体内热血翻涌,直冲头顶。
她张开口,发现喉咙很紧,不禁闭了闭眼,片刻,再度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我……”
贺砚舟忽地一笑,眉眼舒展开来。
他抬手按住她的头顶,“好了。我知道了。”
“。…..我什么都没说。”
“那我也知道了。”
他直身,将她的椅子推回去,折身返回办公桌后面:“关于那套方案,我帮你约时间?”
“麻烦贺总了。”
“客气。”
朱序收拾东西告辞。
公司接到的第一笔订单,便是赵斯乔联络的那个商场。负责人姓商,是位四十出头的女强人,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依然遮挡不住她眼中的精明。
朱序亲自去的,与她周旋很久,考虑到开业大吉,便多给了对方一些红利。作为回报,商经理介绍了几个潜在客户给她们。
凡事讲究你来我往,赵斯乔在一处高档海鲜酒楼宴请几人,席间避免不了要喝酒,聊到兴起,相约元旦节后找个地方好好消遣一下。
朱序起初不太适应此类应酬,但身份不同以往,自然也得接受。
节前,公司签下第二笔订单,来自贺砚舟的酒店,合作期限一年。方案来来回回商讨了几次,在造景上颇下功夫,植物量大且较昂贵,算是高端线。
这中间,朱序没有与贺砚舟再接触,合同签下后,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表示感谢。
贺砚舟回复:“朱总客气,将来多多合作。”
朱序望着这一行字,心中微妙。
她手指飞快触动屏幕,发过去一段文字,大意是说,必定竭尽所能按时完成分内工作,不会让甲方失望。
贺砚舟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轻轻一笑,回复:“好。”
此时,他正返回临城过元旦。
王亚婕提前几天就已开始催促,说他常年不见人影也就罢了,这种团圆日子就算公司倒闭也必须回去。
进门时,贺夕也在。
饭菜已基本齐全,摆在桌子上。
贺砚舟上楼换了身舒适衣裤,下来直接吃饭。他并没问责母亲为何插手他的私事,态度如常,有问必答,席间气氛融洽。
饭后转去客厅,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节目聊天。
吃了些水果,王亚婕才一步步切入正题。
她说:“柠柠这份工作做得不太顺心,想年后去你那边开家小店,你酒店还有没有理想的铺面,给她留一间。”
“都租满了。”
“所以要你活动一下啊。”王亚婕说:“柠柠还特意强调,一码归一码,租金方面绝对不会少。”
贺砚舟轻哼了下:“这我信,她给的租金把整个酒店租下来都不成问题。”
“这是什么话。”王亚婕皱眉,心中思忖片刻,“柠柠前段时间从北岛回来,见过那个女人。”
贺砚舟并无意外,看了看母亲,没有接话。
“不是柠柠多嘴,但是性格那么好的孩子都给气哭了,你真觉得你看人的眼光没问题?”王亚婕坐在沙发上,姿态端庄:“她跟你之间不清不楚,这种人太多了,不见得对你多么真心,大部分是为了钱的啊。况且她家庭状况复杂,又是二婚,素质也一般。你见过谁家有教养的女孩,张口就骂人的?”
她将问题全部罗列出来,等着他表态。
贺砚舟拿遥控器调着频道,电视他八百年没开过,对什么内容都无感。
王亚婕语重心长:“砚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贺砚舟转过头,终于开口:“她骂了什么?”他确实只对这一点比较感兴趣。
“。…..”王亚婕气得说不出话来,视线一转,瞧着坐在贺砚舟旁边的贺夕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好好吃?”
贺夕心说坏了,明显是不敢惹她哥,这就冲她来了。她双手捧着水果盘,叼着块苹果不知是吐是咽。
王亚婕:“你不会用手拿吗?”
“我没洗手。”
她把装着水果叉的罐子往桌面重重一磕:“用叉子。”
“哦。”贺夕委屈地撇了下嘴,默默拿起叉子,降低存在感。
电视随便停在一个频道,是元旦晚会。
音乐欢快,载歌载舞,舞者红色裙摆如盛放的花朵。
王亚婕调整了下情绪,向侧面移动到沙发另一端,直对着贺砚舟:“你看上她什么?我见过她的照片,长相没有很出挑啊。”
贺砚舟蹙眉扫了眼贺夕,后者心虚地直缩脖子。
他看向王亚婕,回答道:“审美很个人。”
王亚婕并不认同,非要弄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让你着了迷。”
贺砚舟说:“优缺点不在考虑范围内。”
一旁默默坐着的贺夕狠狠赞同他的说法。
朱序这件事上,她被迫当了回小叛徒,歉意下忍不住插话:“对啊,喜欢一个人还计算那么多干嘛!想在一起,挺简单点事,就单纯喜欢她不可以吗?”
贺砚舟默默弯了下唇角,眼睛仍看着电视。
没多久,余光瞧见贺诚摘了眼镜准备起身,便问道:“您上楼?”
贺诚点点头,走前提醒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还是少干涉他们的私事吧。”
王亚婕暗恼没人同她一条战线,倒是收起一箩筐的问题,但结束话题前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反正你和她处朋友,我是不同意的 。”
贺砚舟情绪没什么变化,淡淡道:“您同不同意再说吧,得人家先同意了我不是。”
王亚婕微愣。
“我的事您别操心了。”贺砚舟搁下遥控器:“找伴侣的是我,您喜欢是其次。过了年我29,这件事上,还是能做的了自己的主的。”
王亚婕身体靠回沙发中,好半天没说话。
她总算弄明白,话他句句在听,事他是件件都不会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