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惨叫声已溢出喉咙。他蜷住身体慢慢下滑,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树干起身。再次摸向后腰,手上闪过一道冷光,朝着贺砚舟毫无章法地刺过来。
贺砚舟在他的逼近中慢慢后退,见郑治要上前,他抬了下手阻止,左右闪躲,腕部感觉到一丝痛感。
他忽然止步,边侧身边擒住他手腕子,右腿后撑蓄力,随后抬起,朝梁海阳胸口飞踹过去。
梁海阳连退数步,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手上匕首跌落旁边,忙翻身去捡,却在瞬间,被一只皮鞋狠狠碾压住手背。
梁海阳手指颤抖:“啊!”
贺砚舟加力。
“啊!!”
郑治瞪了瞪眼,第一次目睹老板动粗,下手竟这样凶狠。贺砚舟平时为人低调,遇人基本春风和煦温文尔雅,不悦时也只是冷下脸,很少动怒。
郑治这回完全不着急了,抱着手臂站一旁看热闹。
梁海阳双眼猩红,忽然大笑起来:“可怜,真可怜,你今天就算打死我,你也是用我用过的。”
贺砚舟一拳凿在他脸上。
梁海阳疼到失语,鼻子嘴角溢出鲜血,好半天才缓过来:“真后悔……当初就应该……淹死那个臭婊子,”他阴恻恻地笑着:“打死她……省得她犯贱勾搭……”
贺砚舟又一拳。
膝盖顶住他胸口,一拳接着一拳,没再给他出声机会。
郑治不由松开手臂,害怕闹出人命,赶紧上前提醒:“贺总。”
贺砚舟目光冷厉,胸口急喘,转头看他一眼,倒是停下来,起身去拿刚才搁在石头上的那支烟。烟快燃尽了,他紧吸两口,火星复燃,他弯腰,狠狠按在他胸膛的皮肤上。
梁海阳眼睛似要冒出来:“啊!”
紧接着,贺砚舟点燃第二支。
朱序身上有三处,他大方,准备多送他两处。
眼看他胸前布满血淋淋的烟痕,郑治上前阻止。贺砚舟没管,仿佛已在无限蔓延的暴力中失去理智,怎样弄他都不解恨。
他吸了口烟,反转掌心,朝他颈间动脉戳去。
郑治神色一凛,立即拽住他手腕将人甩出老远:“贺总,可以了。”
贺砚舟指着他警告。
郑治仍上前双手抵住他胸膛,丝毫不让步。抬起眼,望见他身后有个人影正朝这边跑来,便看回他提醒:“朱序过来了。”
贺砚舟一顿,转头看看,这才掐掉烟蒂,扔在脚边。他眼底的阴鸷散开了些,抬头盯着郑治,直至对方意会点头,才转身快速迎向朱序。
朱序手里捏着软包中华,跑得气喘,刚要拐过墙角,却一下子撞进贺砚舟怀里。
他带着人往门口走。
朱序忍不住顺他肩膀回头,隐约看见梁海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心中惊惧:“他……”
他抬手挡住她的视线:“死不了。”
走至前院。
贺砚舟将朱序按进驾驶位,自己则绕到另一头坐进去。
灯光闪了两闪,车子开出院门,扬长而去。
朱序起先不解他为何要让她开车,直到一股腥锈味道闯入鼻端。
她快速转头,狠狠抽了口气,他右手手掌攥住左腕,鲜血顺指缝溢出,那件洁净的白衬衫衣襟上,晕开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你伤到了啊。”她尽力掩饰仍带着颤音。
“划道小口子。没事儿。”
“哦。”
“去医院。”
“嗯。”
车内暂时无声。
贺砚舟把车窗降下一点,利用新鲜空气冲散车厢内的血腥味。
朱序目视前方,从一团乱麻的大脑中搜索最近的医院路线。她专心致志,盯得双眼酸痛,导致泪意上涌,完全不受所控。
“完了,我好像忍不住了……”她内疚地咬住唇肉,手指戳去脸颊的泪珠。
贺砚舟鼻息很轻地松了下,转过头轻声安慰:“真的只是划破一下,伤口很小,刚才没留意,才染到身上的。”
“……嗯。”
“别哭。”他柔和地看着她,眼神中的凌厉和尖锐已经全部消退。
朱序仍在流泪,却乖乖回答:“好。”
“慢慢开,不要着急。”
“好。”她仍听话地答。
这时候,搁在腿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朱序情绪尚未平复,无法理会,然而对方却一遍一遍打过来。
贺砚舟探身接起,点开扬声器。
赵斯乔的声音懒懒传过来:“我说朱小姐,取个奶茶怎么就失踪啦?方案等着您过目呐,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贺砚舟开口:“她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先走了。”
那边无声两秒,节奏感强烈的背景音**过听筒传过来。
赵斯乔收起玩笑语气,担忧道:“怎么回事啊?刚才她还好好的,哪里不舒服?”
“回头聊。”
“喂!”她忙道:“我手机被她拿走了。”
贺砚舟看了眼手上陌生的手机外壳:“明天带给你。”
没听她接下来说什么,他直接挂了电话。
抬起头,已看见市医院的红十字标志。
夜间急诊人不算多,朱序让他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自己跑前跑后。
终于看清那道伤口,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小。
可以看出刀尖划开得很干脆,从一开始,梁海阳就起了杀机。
那处伤口血肉模糊,皮肤外翻,足有4厘米长。除此以外,他手骨多处挫伤。
朱序一阵心疼,转头看着人来人往,借以转移注意力。
缝合伤口时,郑治的电话打过来。
贺砚舟看了眼屏幕,转向朱序:“我有点口渴。”
“我去买水。”她问:“常温的?”
“冰的吧。”
“好。”
看着她走远,贺砚舟接起来。
郑治在他带着朱序离开以后,将地上烟头全部捡走,仔细检查好现场后,将人拖上那辆破面包,顺后门开至较远的偏僻处。
考虑到可能被办公楼门口的监控录到,已经找人帮着处理。
擦掉车上痕迹,用梁海阳手机报的警,以防有录音,打完顺便抛入大海中。
他躲在暗处,直至警车驶来将人带走才离开。
郑治步行去前面打车:“他以后出来再报复呢?”
贺砚舟:“能出来再说吧。”
短暂沉默,郑治什么也没问。
两人到家已过零点,贺砚舟左腕和右手都缠着纱布,一时间做什么都极为不方便。朱序全部代劳,帮他脱衣、擦洗,又换上一身干净居家服。
收拾完毕,相拥躺在床上 。
血腥味终于消散,鼻端都是熟悉又好闻的清香。
午夜静谧,房中黑暗,空调制动的声音竟无比令人心安。
朱序摸着他纱布旁边的皮肤:“还疼不疼?”
“不疼。”
“你肯定在骗人。”
贺砚舟侧身将人往怀里收了收,抬腿夹住她双腿:“男性痛感要比女性低。”
“为什么?”
他闭上眼:“疼痛阈值不同,大脑处理方式也不同。”
朱序没再问什么,安静了会儿,大约是想起她骨折的那次,于是叮嘱他:“如果你想去厕所记得和我说,虽然没有力气抱你,搀扶你过去还是可以的。”
“……我伤的是手不是脚。”
朱序抬头,鼻尖蹭了蹭他下巴:“那你方便解裤扣吗?我可以帮忙。你教过我的,这我熟。”
贺砚舟眼睛睁开道缝,“睡裤没有裤扣,谢谢。”
“那我可以帮你……”她顿了下,忽然悬起脑袋凑到他耳旁,很小声地说出后面三个字。
房间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却偷偷摸摸做贼一样。
贺砚舟忍了忍,出声道:“你现在掏一下我看看?”
她似乎是终于感觉到有些羞耻,脑袋躲进他怀中,一声不吭了。
贺砚舟在黑暗中无声一笑,其实受不住她一本正经说荤话的样子,平时必定叫她付诸行动,但是今晚,单纯只想抱紧她入眠。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从吉岛的项目说到几天后的租摆展览会,讲她近期看过的电影、新入的植物,问他生日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宠物……
不知不觉间,天边浮现淡淡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