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纾语忍了忍,脱口而出:“你想杀我,你才是烂人。”
对方暴起:“你血口喷人!”
她始终平静:“是你敢做不敢当。那天在游轮上,你花钱雇人针对我,想把我扔进海里,不是吗?”
“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邢屹没了我就会一蹶不振?你觉得用这种招数就能彻底对付他吗,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其实他什么都不在乎的。”
事发之时她认真想过,如果她真的死了,或许他只会心空一段时间,然后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稳居上位。
悲伤,惋惜,懊悔,这些词语跟他不沾边。
他永远不会低头。
孟纾语说完,垂眸看着桌沿,恍然有些失落。
邢皓南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静了半晌,自以为领悟了,嘲笑说:“看来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嘛,一个玩物罢了,迟早被他玩烂。”
她闻声蹙眉。下一秒,搭在她后颈的手忽然收了回去。
邢屹看着对方,嘲弄般轻笑:“孟纾语给我陪玩陪睡?这话说得太好听了,勾得我心痒啊。我倒是想睡她,可是她这个人吧,太乖了,一点情趣都没有,在一起这么久都不肯脱了衣服让我睡,没意思。没意思的东西,我可不感兴趣。话说回来,还是美国女人操起来带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维护她的名声,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又或者,他早就不想装什么完美人设。过往的优等生也好,现在的出类拔萃也罢,这些莫须有的名头,他早就腻了。
孟纾语攥着衣角,心跳不由自主地快起来。
“像她这样的姑娘,留在身边图个心净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就算她死在我面前,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邢屹气定神闲,看向面露迟疑的邢皓南,慢条斯理的语气,“所以你针对她,对我来说毫无影响。”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烂人。在我眼里,利益第一,人性第二。在座各位,如果有谁对我心怀怨念,直接冲我来,没必要私下搞什么小动作针对我身边的人。毕竟我有人格障碍,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被我掏心挖肺,那就请多多担待了。”
宴会厅死一般寂静。
孟纾语埋头整理思绪,下一秒,邢屹不顾那些百味交杂的视线,兀自牵起她的手把她带离座位。
离开私宅,走到室外泊车区,她木然抬头,邢屹把车钥匙丢给她。
她定在原地,看一眼身旁这辆双座的阿斯顿马丁。
“.....我来开吗?”
邢屹拉开副驾车门,恹恹抬眼,视线越过车顶扫她一记:“不是会开?”
会是会。她抿了抿唇,开门坐进驾驶位。
邢屹神情倦懒,靠在副驾闭眼假寐。
十分钟后。
孟纾语紧握着方向盘,慢速行驶。
车子已经驶上主道,邢屹睁开眼,一块高耸的路牌正好从车顶悠悠滑过。
他低笑一声:“还以为你没踩油门。”
“......”
干嘛笑话她。
“慢一点才安全。”
路况冷清,孟纾语小心开车,时不时瞥他一下。
邢屹明明闭上了眼,太阳穴却跟长了红外探头似的,冷不丁出声:“少看我,看路。”
她立刻收回视线。
悠悠说:“你刚才......应该拿奥斯卡的。”
邢屹勾起唇角,语气不屑:“万一是真的呢。之前不是骂我人渣吗,不必把人渣想得太好。”
孟纾语默了默,瞟一眼他腕表上的时间。
现在七点半。
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回宁城了。
她目视前方,纠结片刻说:“我买的是凌晨的机票,一会儿回家里拿行李,我就直接去机场了。”
邢屹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拦她,嗓音轻懒:“嗯,抓紧时间吧。”
她疑心有诈。
“你......允许我走了?”
邢屹把座椅调低,一手搭额。
“又不是不回来。”
她顿了顿,模拟他的话术:“万一呢。”
他不着痕迹地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可是你跟我立下赌约了,如果一个月内我还是不爱你,你就放我走。”
他撇过头调整躺姿,闭着眼一副寡淡无味的语气:“一个月还没到,着什么急。”
孟纾语沉下心,没再说话。
回家拿上行李箱,车子停在门前,邢屹坐在驾驶位划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内容,神情愈发冷淡。
孟纾语走上前,弯腰,探个脑袋进车窗里:“你送我去机场吗?”
“不然谁送。”他熄灭屏幕,手机扔到中控台,“林泽放假了。”
她目光一亮:“哇,你在元旦来之前就给他放假了!”
说得好像他之前热衷于压榨人家,很罪恶一样。
邢屹黑着脸催她:“上车。”
...
他送她到航站楼,话都没说两句就开车走了。
孟纾语拉着箱子前往值机台,边走边拿起手机,想给老孟发个消息。
微博资讯却先一步弹出来。
#信昀集团,反社会人格
奇怪,这两个词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她点进去,词条竟然高居热搜榜首。
原来宴会上有人录音,把邢屹说的话恶意剪辑,之后加以曝光,雇了一波营销号添油加醋,给他加盖罪状。
娱乐大V和财经大V竟然同时下场带节奏,词条主页闹得像菜市场一样,实时评论以秒增的速度弹出来。
[小时候纵火诶,很难不脑补一些阴暗的反社会人格...]
[心理变态也就算了,还把女人当成玩物,真下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追过他的女生有福了,赛博案底这不就有了吗?]
[查一查吧,说不定他真杀过人]
[他是喝醉了吗?突然在晚宴上自爆,现在一定很后悔吧,真面目暴露了]
[牛逼,邢家真是人才辈出,这妥妥一个法制咖啊]
[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好人,那双眼睛就杀气十足]
...
人们最喜欢看的戏码,就是光鲜亮丽的人遭万般唾骂,一夜之间从金字塔顶端坠入泥潭。
孟纾语意识恍惚,屏幕荧荧光亮像针一样刺进她眼底。
——“您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哦。”
她呆了很久,值机台工作人员出声提醒她。
她原地定了定神。
突然丢下行李箱,一股脑地朝出口跑去。
...
邢屹已经看到热搜。
但他无所谓。
送孟纾语到达机场之后,他驾车返程,顺道回信昀总部签署文件。
孟纾语发消息问他在哪,他简单回:[在公司]
之后便放下手机,没再看。
她现在应该已经登机了。
离开京北,就不用蹚这滩浑水。挺好。
半小时后,一切忙完。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金属门打开,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勾着西服外套往前走去。
也就转个角的功夫,噪音如洪水般袭来。
前路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媒体们一哄而上,谁家都想抢个头条。
“邢先生,请问可以解释一下录音的事情吗?”
“您是否患有人格障碍?您是反社会人格吗?”
“邢先生,请您回答一下!”
...
孟纾语到达地下车库,远处闹哄哄的,她被闪光灯晃了眼,却依旧迎着光亮跑上前。
“邢屹!”
邢屹应声回头,一道纤瘦身影混在人墙里,拼命往前挤,却频频被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