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零碎的委屈,他顺着过肺的烟雾一笔带过:“帮你写你又不乐意。”
孟纾语望着他不可一世的背影,喉咙突然哽了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心,这是你帮我写篇论文就能解决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烟将将递到唇边,邢屹罕见地懵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平静,烟雾蔓延。
“喜欢我?喜欢我,就是在我离开的两年,你说你一个人过得很快乐。”
那天的通话,果然被他听到了。
是实话。
所以她没有辩驳的借口。
邢屹自顾自抽着烟,倨傲又自嘲:“哪怕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从不问我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他什么都不缺,他会过得不好吗?
孟纾语擦去眼角一点清泪,心底抽了一下。
“我问过了,是你自己不跟我说。”
“你问过我什么?”
“我问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弄的,你告诉我了吗?”
他轻笑了声。
“难道我要告诉你,我刚到纽约就被抢劫,包里手机护照全被抢了我一个都没要,就为了一个u盘追小偷三个街区,把他打到半死不活还被他划了一刀。你高兴吗?”
u盘。
她愣了下。
心头仿佛被人攫住,牵出细密的疼。
“你......掏垃圾桶了?”
邢屹望着远处闪烁的车流,顺着呼吸沉出一团灰白烟雾,不屑地说:“林泽掏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骗人。
反正她信了。
“你又使唤人家!”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倒是你,路过的阿猫阿狗都要心疼一下,唯独对我又是讨厌又是怕,现在为了讨好我不让我不生气,就骗我说你喜欢我。”他嗤笑一声,“我还能栽在你一句谎话上?”
不喜欢,喜欢,哪样他都不信。
孟纾语安静许久,一层浅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刚成年就同意跟你上床。我要是不喜欢你,我没必要怕你心情不好,大晚上去你玩赛车的地方找你,即便到了附近我也不敢乱跑,我怕你找不到我,更怕我自己找不到你。那天那么冷,我在山下蹲得腿都麻了。我不像你,你什么都不怕,但我最怕冷,最怕黑。”
“你回国那天来澜帆开会,我看不见电梯里的人是谁,但你开口说一句话,我就知道是你。”
“你监视我两年,被我发现了还装作若无其事。我只想要你一个道歉,可是你一句对不起都没跟我说,还买了一只小狗来骗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在我最委屈的时候原谅你。”
“你弄在里面那次,碰巧我生理期延后了,很害怕,所以才买了验孕棒。在那之前我一点也没怀疑过你,事后我连避孕药都没有吃。因为我喜欢你,我相信你真的打了避孕针,相信你不会在这种事上伤害我。”
“你故意设陷阱,让我爸知道我们的关系,甚至旁敲侧击让我爸支持我们结婚。这件事,我没有对你发脾气。一是因为我性格就这样,没什么脾气,二是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逼我,想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我理解你,我对你有耐心。你在看心理医生,我知道,我猜你总有一天会慢慢变好的。”
“但你好像真的没有心,这些事情你都感受不到。”
“还有,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套黑色蕾丝。”
她低下头,眼泪哗一下涌出来,簌簌落落滴在她腿上。
她声音微弱,止不住地颤抖,“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
邢屹始终用背影对着她,烟夹在指间,燃了一大半,烟灰扑闪落下,零零散散碎成一滩。
他只揪着一件事。
“你没有陪我去纽约。”
当时确实是她犹豫,是她失约。
可是她没办法。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梦见你把我关在国外的房子里,每天监视我。”
孟纾语抬头,看着眼前冷静而沉郁的身影。
“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不是吗?毕竟我跟异性说个话你都受不了,我并不指望你有多宽容。只是下一次,你不要再用撞车这种事来威胁别人了,别人也很无辜。”
邢屹纹丝不动,嘲弄地笑了声。
“孟纾语,你总是为别的男人说话。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她坚决果断地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邢屹安静几秒。
“没分。”
“分了!”
分了就是分了。她用力擦干眼泪,起身往客厅走。
悉悉索索整理好充电器,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塞进手提包里。
带好东西,毅然决然打开了门。
下一秒,几个高大的黑衣短寸闯入视线。
她瞳孔瑟缩,往后退了一步。
几名受雇的打手伫立在走廊上,见她愣在原地,纷纷转过来看她,顶着千篇一律的扑克脸,恭敬地对她点了点头。
她浑身麻木,手里的东西啪一声掉落在地。
邢屹掐灭了烟,不疾不徐走过来。
帮她关上门。
眼前道路再一次泯灭。
邢屹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发顶。
落一记吻。
“想去哪,我让他们送你去。”
孟纾语紧攥着衣角。
恨不得现在就给他来一巴掌。
“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跟我给予你,是两码事。”他沉声说,“如果是之前,我会陪你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现在玩不了,我没那个闲心。以免你又稀里糊涂跑到荒郊野岭,在你学乖之前,他们会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霎那间,所有的血涌向心头,她深呼吸,转过身恨恨抬手。
一巴掌滞在半空。
邢屹迎着她的动作轻轻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掌心往他脸颊上贴。
“要打吗?”
他饶有兴味,慵懒目光注视她。
她有力无处使,手指不停颤抖。
“用香水了。”他偏额,轻轻嗅她手腕的香气,牵起嘴角判断说,“好像是我送的那一瓶。”
孟纾语瞳孔一震,用力
抽回手。
邢屹气定神闲,拾起她掉落的手提包,帮她拍了拍肉眼难见的灰尘。
她紧紧攥拳,后知后觉,指根有冰冷的异物感。
是戒指。
她一鼓作气摘下来,扔到地上。
戒指弹落到两米之外。
最终也被他拾起。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两人之间没有一丝歇斯底里,就这样各自摊牌。
邢屹把戒指戴回她手上。
尽管她不愿意,他也硬生生把它嵌到底。
细瘦白皙的无名指红了一片。
他低垂视线,指腹轻轻给她揉着。
仿佛两人还是刚刚认识的状态,仿佛他所做的,只是一场讨她欢心的表白仪式。
她体内的羞恼与恐惧泛滥成灾,邢屹却平心静气,对她说:“我特别喜欢刚才,你把心事全部摊开给我看的样子。以后也这样,懂了吗,心里想什么就表达什么,喜欢就承认,讨厌就骂出来,想要什么也跟我说。我们都坦诚相待,谁也别隐瞒。”
说着,他一手伸进她口袋,拿出她的手机。
成功解锁。
李时然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到家没。
邢屹没有删他也没有拉黑,径直按下语音键,拿起手机靠近唇边说:“她在洗澡。”
孟纾语震惊抬眸,语音已经发送。
邢屹在她的聊天列表里翻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