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还是量下体温。”
她进儿童房拿体温计,转身才发现他也跟进来了。
宋逢林那真是亦步亦趋,接过体温计乖巧地夹好。
他坐在孩子们专属的小板凳上,整个人像是被塞进某个壳子里一样局促。
陈韵都怕他把凳子压塌,越看他越觉得有点搞笑,掏出手机拍张照。
宋逢林还仰着脸,莫名叫人联想到急于想找主人的流浪狗。
陈韵下意识想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散发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恰逢此时,客厅里的孩子们爆发出一阵大笑。
尤其陈昕阳特别的夸张,小小的身躯里有横扫千军的声压。
得亏是全屋另外做了隔音,不然指定得被邻居投诉。
陈韵嫌弃:“确定阳阳不是像你吗?我小时候超级文静的。”
简单的一句话,续上了宋逢林几分钟前在客厅里欲言又止的心情。
他越发确信自己生病了,露出一丝脆弱:“我小时候没有这种笑的机会。”
讲完觉得略显尴尬,找补说:“我生性也不爱笑。”
陈韵本来是站着的,慢慢地蹲下来跟他平视。
光是看到她,宋逢林已经嘴角上扬:“现在爱了。”
人家都把自己安慰好了,显得陈韵很没有用武之地。
她慢慢地往前挪一寸,两只手企鹅一样伸出来作为平衡。
有点像是动漫人物,还怪可爱的。
宋逢林拽她一下:“再蹲该头晕了。”
陈韵有个久蹲眼前一黑的毛病,去医院看过也没有太大的改善。
她索性盘腿坐着:“你别动,待会测不准。”
哦,还量着体温呢。
宋逢林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好:“我每次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一看爸又好像被比下去。”
这算委屈吗?陈韵看他的表情也不像,直接问:“不高兴啦?”
宋逢林其实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你说星星跟阳阳得多幸福,大家都爱他们。”
他的孩子过着他从前最想要的生活,仿佛自己也得到满足。
然而那样的感受始终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隔了多年或许很难真正安慰到当年的小朋友。
陈韵一颗为人母的心最受不了这种场面,盘算着:“你明天早上还是下午办手续?”
宋逢林:“都可以。”
陈韵:“那干脆早上,正好明天潇潇也请假,我关一天店,领你出去玩。”
真是一副家长的样子。
宋逢林抽出温度计看一眼,先确认没事才说:“好。”
他心里觉得这算是久违的约会,临时抱佛脚在睡觉前想要大量燃烧卡路里,企图第二天把自己稍加打扮。
减肥第一天嘛,谁都会很有动力。
陈韵路过的时候给他竖个大拇指以示鼓励,飘到客厅里去看陈之问的新综艺。
还真别说,人家明星就是帅。
宋逢林眼角余光瞅着,哼哧哼哧更加大汗淋漓。
第32章
凡事过犹不及。
宋逢林很小的时候其实就领会到这个道理,只是在第二天起床后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他脚碰地的瞬间感觉下肢不受控制,整个人宛如踩在棉花上,压根感受不到究竟有没有着地。
出于安全,他伸手扶了下墙,借力站稳。
等真正站起来拿下更是要命,宋逢林倒吸口凉气。
他咬着牙根往前挪一步,挪着挪着才适应。
陈韵在厨房把要吃的早餐都蒸上,进房间要洗漱就看见他坚强的背影,问:“怎么了?”
宋逢林不由自主地吸腹挺胸:“没事。”
是吗?陈韵上下打量他两眼,一下子没看出什么异常。
她转个身从衣柜里拿衣服,T恤甩两下披在肩上。
这一套,怎么看都比她平常上班还随意,不像是今日有约的样子。
宋逢林小声建议:“不穿裙子吗?”
陈韵手一顿:“也行。 ”
她换了件带碎花的,像是春日里的一抹光。
宋逢林半靠着墙夸:“很好看。”
他说话不会让人觉得是过分的夸奖,真诚得像是呈堂证供。
陈韵当然高兴,也依旧敏锐:“你今天怎么站得歪歪的。”
宋逢林大腿内侧的不知道是骨头还是肌肉的地方隐隐作痛,嘴硬:“没事。”
那兴许是自己多心了。
陈韵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没再多问。
她边梳着头发边往外走,没听见枕边人一声轻微的窃喜。
宋逢林就是莫名不想承认自己锻炼之后的不适,心想反正过两天会好看的。
他这人没别的,总是善于用坚强的意志伪装成若无其事。
一顿早饭吃完,陈韵没怎么觉得他不对劲,把空碗筷垒起来:“我收拾一下,你公司那边好了再叫我。”
宋逢林应了一声,牵着两个孩子去上学。
陈星月今天格外的活泼,走路连蹦带跳,险些给亲爹拽跌了。
宋逢林胳膊腿招架不住:“星星,你慢一点。”
他喊他的,陈星月根本都做不到。
七岁的小姑娘欢欢快快,率先冲到老师的跟前。
陈昕阳腿短两寸,追在姐姐后面小跑。
他还背着个没装啥东西的书包,左一下右一下空荡荡的直晃悠,总叫人以为下一秒要摔倒。 :
宋逢林有心提前做点预防动作,光是手臂抬起来都筋骨发麻,索性只出张嘴:“阳阳你慢点。”
小朋友要是听话,就枉称为世界上最大的不定时炸弹。
但只要好端端地把一双儿女送进幼儿园,就算是卸下重担了。
宋逢林照例给老婆发消息同步情况,边往公司走边看手机
大概因为是最后一天,他每走一步心情更加的错杂,期待着能有条回复吸引注意力。
不过他盯着屏幕看来看去,只有些无关紧要的“骚扰”,每声震动都把人的期待拉高又踩平。
宋逢林无端地觉得沮丧,只觉得自己今天身心都受伤。
他本来就没啥表情的脸连客套的笑容都很难挤出来,硬邦邦地到办公室。
曾经摆满他私人东西的空间,已经像蚂蚁搬家一样逐渐变得像没有人待过,除了桌上的一支笔。
宋逢林就拿着它签完所有的交接文件,顺手揣兜里走人。
走的时候很潇洒,站在电梯前反而想回头看。
但再多看两眼,也只是徒增同事们今天吃午饭的谈资。
宋逢林不想成为故事的一部分,背挺得越发的直,在想像中勾勒出自己是如何散发出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气质。
然而他对自己的定义实在错得离谱,陈韵乘坐的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的时候,还以为自家有只流浪小狗。
她手往前一伸,弯腰行个礼:“您请进。”
宋逢林居然往后退一步,反应过来跳探戈似的往前挪。
他既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没空可以不管我的。”
怎么还委屈巴巴的,陈韵:“当然有了,今天地球就绕着你转。”
宋逢林一颗心被抚平,刚刚的刺挠感消失不见。
他按下1楼,等门缓缓关上说:“你想去哪?”
陈韵:“虽然我已经有想法,但还是要先象征性地问你意见。”
宋逢林笑:“都听你的。”
他在平江生活十几年,熟悉的地方却越来越少,平常出门都是一家人活动,也只是跟着大部队走。
陈韵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先去吃松饼,再去星光汇逛逛,中午吃牛排,下午去江心公园看天鹅,然后接娃。”
宋逢林点点头,想起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不是一起去过江心?”
陈韵模模糊糊:“是吧。”
人生至今三十余载,她的脑容量已经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