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才不接茬,问:“弟弟还有半小时放学,你想回家还是跟我一起去等他?”
弟弟的乐高课在商场上,小姑娘的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陈星月几乎是不假思索:“等弟弟。”
自己生的,怎么会不清楚。
陈韵都读出她表情里的真实含义,心想果然暑假是个销金窟。
她没说什么,牵着女儿往外走。
陈星月现在不嫌太阳晒了,走两步还能来个冲刺,额头很快沁出一层薄汗。
陈韵怕她待会到商场冷热交替再给弄感冒,拽住她的衣服:“好好走路。”
陈星月扑腾两下自己的胳膊,一边说些絮絮叨叨的话。
她的嘴又快又密,少了颗门牙还漏风,陈韵有时候其实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但还是摆出一脸真挚模样。
陈星月也不在意。
她满足了自己的倾诉欲,进商场就全剩购物欲。
陈韵先给她上根弦:“只能花五十块。”
陈星月已经很识数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信手拈来。
不过她对钱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晰,一双眼睛亮晶晶:“好多啊。”
同样是人民币,也得看在中国的哪片土地上花,就进了这商场,估计跟糖洒在海水里差不多。
陈韵估摸着她最后还是得去抓娃娃,说:“嗯,慢慢花吧。”
陈星月不心急,在几家感兴趣地店里转来转去,看中什么都要先拿起来看一眼价格,发现超出预算再放回去。
说真的,光是这种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快让陈韵不忍心了。
不过她也得守着自己的原则,掐着时间差不多:“先去接弟弟,等下再回来挑。”
陈星月点点头,还记得问:“他也可以买东西吗?”
一碗水要端平,尤其是这种明面上的东西。
陈韵:“当然了。”
陈星月:“那弟弟可以买那个蜡笔小新。”
究竟是她要买还是弟弟要买?陈韵:“那得弟弟同意才行。”
陈星月这个年纪,忽悠弟弟正是很擅长的时候。
陈昕阳没甚主见,尚不知道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听姐姐说蜡笔小新好,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陈韵倒觉得不太妥,反复确认:“你真的想要吗?”
越问,陈昕阳越喜欢。
搞得陈韵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心想这到底属不属于要不要干预的事情。
她生儿育女到今天,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学会了做妈妈,常常陷入“什么教育才是对的”的困扰里。
跟父母讲,他们对二胎平衡的经验为0。
跟朋友聊,同龄人又多数还没开始面对这个问题。
唯一在这件事上有共同语言的,大概是共同孕育儿女的另一半,正好宋逢林又是个很愿意在孩子们身上花时间的爸爸。
陈韵找他说这个,那简直是一拍即合,两个人盖着棉被大聊特聊。
也忘了是谁开口的,说起女儿刚出生时候的事情。
不管如何的一碗水端平,第一个孩子对父母的意义总是不一样。
陈韵现在想想:“时间还挺快的。”
宋逢林突然:“十周年你想怎么过?”
陈韵知道他说的是结婚纪念日:“还有好几个月呢。”
又反问:“你是想特别过吗?”
往年都是夫妻俩出去吃顿饭,还有时间的话再看个电影逛逛街。
宋逢林本来也没什么想法,正好顺嘴提到。
然而他下意识的认为十周年的意义有别于以往,说:“今年比较有空,可以过一过。”
陈韵:“行,那你有空,你来计划。”
说完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可有可无,接一句:“我拭目以待。”
宋逢林:“好。”
他说话的同时陈韵伸手关掉了床头灯,室内陷入黑暗。
不知为何他的心也咯噔一下,好像短暂地漏了一拍。
陈韵对此一无所知,打个哈欠:“晚安。”
是很晚了,宋逢林看一眼时间。
他心想大概只有孩子的事情能让她如此的兴致勃勃话语不休,也不知几时才轮到自己有这个运气。
生她的,她生的。
人家有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宋逢林自知后来的居不了上,往她边上再凑一凑:“晚安。”
夏天里热,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已经开到最低。
陈韵略嫌他挤得慌,但也没耽误睡得好。
接下来一个多礼拜的生活好像都跟今天差不多,让人有时候恍惚今夕是何年。
要不是每天能看到宋逢林的体重曲线图直直向下,陈韵都快以为时间短暂停止了。
她每天盯着图都在暗自计算数字,这天早起加减乘除算半天,不得不感叹:“你瘦二十斤了。”
宋逢林:“所以要掐我一下?”
陈韵收回自己的手,理直气壮:“对。”
又站到称上:“不错,我也瘦了0.3斤。”
她基数小,这种些微的变化根本看不出来。
但宋逢林还是很捧场:“脸也小了一圈。”
可拉倒吧,陈韵往下一蹦:“我都没看出你脸小了。”
宋逢林急于显示自己的成果,往前一凑:“还是有一点的。”
也不知道是他现在没戴眼镜还是减肥的功劳,陈韵:“眼睛有比较大。”
又后退一
步仔细端详:“现在有一种你的五官忽然长出来的感觉,这么看阳阳是有点像你。”
别说是她,宋逢林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陌生。
他摸摸自己的脸,手慢慢抬高到眼尾处,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陈韵打个依旧失败的响指:“回神啦,再不出门你要迟到了。”
赵焱今天带学生参加比赛,地点就在宁江大学的信息中心,给宋逢林也拿了张门票。
这么一提醒,他想起来自己进屋是干嘛的,问:“家里还有别的皮带吗?我那个坏了。”
他平常是不扣皮带的,嫌那玩意勒得慌。
但现在是件件裤子摇摇欲坠,没法不用。
陈韵:“那你只能先用我的,或者去爸那里拿一个。”
还跑一趟,怪麻烦的。
宋逢林:“用你的吧。”
陈韵给他挑了个贵的,稍微比划一下:“好像得扎两个孔。”
宋逢林迟疑:“这是Gucci吧?”
陈韵:“扎不坏的,家里有工具。”
宋逢林:“有没有便宜点的?”
他还是怕给扎坏了,心想好好的东西多可惜啊。
陈韵就觉得再好的也是买来用的,说:“就它了。你别动,我量量从哪打孔。”
她张开双手,以环抱的姿势抱住了宋逢林的腰,上半身微微的向前倾贴在他的胸前,踮着脚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视线想要往后看。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至极,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说真的,这个姿势一点也不方便测量,倒容易引起别的“事故”。
宋逢林下意识地搭着她的腰,力气收拢。
陈韵愣了一下。
她不是第一天结婚的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小声叫他的名字,有点想挣脱。
简直是火上浇油,宋逢林好像体会到电流的感觉。
他用力地闭上眼,语气温柔:“我知道你不想,但是先别动,我缓缓。”
陈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结巴:“那个,我,我是觉得孩子还在外面,而且,你,你那个快迟到了。”
宋逢林:“嗯,我知道。”
他的平静像是一把针,刺破了陈韵的借口。
她嗫嚅:“我……”
到底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