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生以后,她对夫妻生活就兴致缺缺,一次两次的拒绝可以说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三次四次的意图就很显而易见。
宋逢林私底下找医生咨询过,觉得大概还是产后后遗症的一种,建议做丈夫的多多关心陪伴,等时间来治愈,如果夫妻关系实在受影响再一起去就诊。
说实话,宋逢林没觉得受影响。
他之前加班多,常常到家已经是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灵魂都不知道飘到哪,任何旖旎的念头都没有,因此很能理解这种无欲无求。
于他而言,重要的是每个夜晚的相拥而眠。
此刻她在他怀中,足以抵过一切。
大概是心有灵犀,陈韵也一直没松开手。
但究竟为什么,她本人或许都搞不清楚。
第39章
磨蹭了一会,宋逢林出门的时候就有点着急。
偏偏他难得开一次车,在路口处还忘了拐弯,一口气开出二里地才找到掉头的位置,等到赛场正好领导讲话结束。
几束灯光同时照亮,台下观众心不在焉地鼓掌,背景音乐放的还是运动会入场仪式那首。
怎么说呢,还真一下子有了重燃青春那味。
宋逢林想起自己念大学的时候。
他对学生时代其实很少有怀念的情绪,因为有经济能力远比十八岁来得重要许多。
然而大概是越长大对回忆越宽容,那些盼着赶快结束的日子最近出现得越发频繁,好像抿抿嘴能咂巴出糖精味。
腻人,但也是甜的。
说到底,宋逢林也到了一看见这些青春洋溢的脸庞就觉得心情好的年纪,仿佛他自己也变得有活力。
他心情颇佳,找了位置坐下来,一边给赵焱发消息。
赵焱回复:【来走廊唠嗑】
不是他让来看比赛的吗,怎么跑外面唠嗑去了,宋逢林只得猫着腰再出去。
他刚刚进去的时候没注意,这会才看到赵焱就站在入口的边上,对面有一位两人的大学同学王方。
人和名字虽然是都记得住,近况倒是不得而知了。
赵焱和王方也正好聊到这一茬,两个人同时看向新来的人,一起打招呼。
一个说:“王方你还记得不?”
一个说:“逢林,好久不见。”
宋逢林分别回答。
“记得。”
“是好久,毕业后就没见过。”
王方:“一毕业我就去美国打工,前两个月才回来。”
他今天是赞助方代表,没想到还没入场就遇见熟人。
说得像是去美国刷盘子似的,赵焱:“当年CA来招人,咱们班几乎都去面试了,上的就你。”
那可是互联网的老牌公司,至今在硅谷还是块响当当的牌子。
王方谦虚:“是大家不想去而已,我记得逢林就过了。”
宋逢林一恍惚才点头:“结果出得晚,我已经签了三方,不好爽约。”
又说:“那时候还以为将来有机会去,这岁数了还没去过美国。”
王方:“那地方也没啥好的,还得是咱们国内。”
又感叹:“这次回来感觉真的变化很大,我都跟不上时代了。”
三个人顺着这个话题天南海北的聊,明明是来看比赛的,反而没在观众席坐多久。
聊得不过瘾,散场后本来想顺势去吃个午饭的,可惜中年人都有事,只好拉个群约定改天见。
错过当时顺理成章的气氛,下次开口邀约反而变得艰难。
连不善社交的宋逢林都知道,所谓的“改天见”只是托词,但他没想到,隔几天赵焱还真组织起一次小规模的大学同学聚会。
说真的,赵焱自己都没想到这次能把在宁江工作的几个老同学都凑起来。
他在临时组建的群里格外热络,生怕第二天大家把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号,不知道从哪把大学时候的照片都找出来刷屏。
当时的科技不够进步,十几年后再看,一切都很模糊。
宋逢林放大又放大,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自己,又不太确定,把手机递给老婆看:“你觉得这像谁?”
孩子们刚睡着,陈韵珍惜能自在看电视的时间,扭过头瞧一眼:“不是你吗?”
宋逢林:“那应该就是。”
陈韵信誓旦旦:“你没戴眼镜,我肯定不会看错的。”
宋逢林高度近视,贴着镜子才能看清自己的五官。
他反而对本人戴眼镜的模样更加印象深刻,扶着镜框:“我眼睛跟别人的真的很不一样吗?”
提起来陈韵就叹气:“人家说女儿像爸爸,怎么星星的眼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遗憾成这样吗?宋逢林忽然:“要不我去做个激光?”
他拇指和手指一比划,幼稚地伪装成手木仓,嘴里还发出biubiubiu的声音。
平常他不是这样性格的人,陈韵没憋住笑:“不戴眼镜你能行吗?”
按现在的说法,宋逢林的身上仍旧遗留着许多原生家庭的阴影。
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衣着打扮乍现贫困,至今对那些流连于外表的目光还是会有一瞬间的紧张。
眼镜对他来说就像是保护色,能够隔绝一切。
说真的,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迟疑道:“可以吧。”
陈韵有时候像是只会溺爱的家长:“那就别为难自己啦。”
宋逢林最擅长的恰恰是为难自己,这句话更像是吹起号角的鼓励。
他摘下镜框,算是提前跟这位“老朋友”告别,说:“你看着我。”
陈韵扭过头:“怎么……了?”
她没提防两个人的距离只在呼吸之间,最后一个字从唇齿之间挤出来,下巴自然地微微抬着,后脑勺仰得快撞到墙。
宋逢林怕她真撞到,手一伸像是捏着她的后脖颈:“小心点。”
又说:“这样是不是好看点?”
他最近减肥颇有成效,脸小一圈后五官都跟着放大,本来就亮的眼睛更是深邃。
瞳仁里分明只映出一个人,陈韵却只想伸手遮住,她眼神往下瞟:“是好看,但得以你的习惯为主。”
自己的意志被摆在先,谁能说不是件好事。
宋逢林的肩膀无声地塌下来:“我有时候觉得,好像我做什么决定你都无所谓。”
抱歉会转换为某种程度的纵容和体贴,陈韵心头一颤,撑着底气:“想让你选喜欢的还有错了?”
她能有什么错,宋逢林喃喃:“我只想做你喜欢的。”
人到中年,居然还搞起矫情,他心中暗自唾弃,收回手无所谓地耸肩笑笑:“咱俩说的也不算,我度数高,没准做不了。”
顺坡就得下,陈韵:“那听医生的。”
又夸张地拍一下大腿:“下礼拜星星跟阳阳得去做视力检查,你正好问问。”
宋逢林点点头,到底觉得有点没意思。
他浑身涌上来疲倦,戴上眼镜企图把情绪掩藏,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陈韵盯着他的背影怔怔不动,忽然像想起什么进房间看孩子们睡得怎么样。
姐弟俩的睡姿仍旧是千奇百怪,筋骨软得让人想送他们去练体操。
陈韵看着就想笑,一颗心为人母的心里全是慈爱。
她动作不自觉地放轻,把女儿挂在弟弟脑袋上的脚丫子拎下来。
陈星月大概是有所察觉,嘴里嘤嘤呀呀地叫唤两声,很有气性地翻个身。
陈韵温柔地隔着被子拍拍她以示安抚,过了会蹑手蹑脚地出儿童房,到客厅关灯,把门窗都锁好。
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天地中就剩自己一个,莫名有些心慌慌。
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她都想起来了,像背后有狗在追一样蹿进主卧。
宋逢林擦着头发:“怎么了?”
他头发丝凌乱,但横七竖八得恰到好处。
陈韵心想不管男女果然都是随意抓出来的发型更好看,摸着自己跳得有点快的心:“外面好黑。”
宋逢林:“下午干嘛了?”
听上去前后真是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陈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看小说了,捉鬼的。”
那她还得怕黑个三五天才能过去这阵劲,宋逢林:“那你躺好,我吹个头发就关灯。”
吹风机声音大,陈韵居然也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习惯性地缩成团,安稳得像最初来到世界的样子,仿佛睡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是,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过是自己那敏感又脆弱的情绪在作祟。
宋逢林挨着她躺好,把乱七八糟的心思都压下去,心想:无理取闹是不会得到爱的。
这句话于他而言就是噩梦本身,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天快亮索性起来运动。
他最近瘦不少,膝盖的承受能力有所提升,在公园小跑一圈正好去买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