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逢林总是想揣度着她的意思说话,实在不知道她这一问究竟是想要自己说吃还是没吃,迟疑一瞬:“没……吧。”
陈韵有些无奈:“吃没吃还不知道吗?”
明明刚刚还很开心,但跟自己说话好像又扫兴了。
宋逢林莫名的垂头丧气,有尾巴的话估计都垂到地上。
得亏这会人多,随便谁来一句都能打散这个气氛,更何况还有陈星月姐弟俩。
陈昕阳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光鲜亮丽的,这会看上去已经变得灰蒙蒙,两只脏爪子还想来抱妈妈的大腿。
虽然育儿专家说,童年时期被推开的孩子长大也会推开父母。
但陈韵真的很难不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毕竟她在这种八方亲戚云集的场合,对自己的仪容仪表也是稍作修饰,不想毁在亲儿子的手上。
好在宋逢林及时把儿子捞起来:“你是玩得开心了,这衣服还要我洗。”
陈昕阳“爸爸爸爸”的叫着撒娇,被抱到水龙头前糊上一脸水,像是小狗一样甩着头。
宋逢林未能幸免。
他放下儿子摘眼镜,想着用衣摆擦擦,忽然想起件事,眼镜就拿在手上,有点不自在地眨眨眼。
陈颖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姐夫你眼睛还挺大的。”
又低头看看外甥女:“星星全挑着你俩的优点长。”
夸人的话,陈星月从不错过,头发乱得像个疯婆子还骄傲地抬着下巴。
陈韵试图用手给她顺一顺,疼得女儿龇牙咧嘴叫。
陈星月连连:“我要爸爸梳头发!”
陈韵求之不得:“去吧去吧。”
她跟宋逢林交换“队员”,牵着儿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在人群中找到她妈所在的位置。
刘迎霞把饭和汤都盛好,连孙子要吃的肉都已经剪成小块,抬手挥舞着示意。
陈昕阳大概也饿得慌,跑过去自觉坐好,捧着碗脸都快埋进去。
陈韵趁其不备给他夹蔬菜,往女儿的碗里也放两根荷兰豆。
陈星月顶着服服帖帖的新发型刚坐下,看弟弟已经吃了,眼睛转一下没抗议。
但她要提要求:“妈妈我可以买一包小马宝莉的卡片吗?”
陈韵:“什么时候喜欢上小马宝莉了?”
陈星月:“彤彤姐姐她们都有,就我没有。”
人想要融入群体,就要拥有共性。
陈韵倒不会因此批评她,不过先说好:“行,那这礼拜就不能买别的玩具了。”
陈星月幅度很大的点头,两个辫子跟着一甩一甩的。
陈颖看着可爱,说:“吃完饭二姨带你去买。”
又想起来要公平:“阳阳也可以挑一个玩具。”
喜从天降,陈昕阳立刻跟二姨亲亲热热的,腻歪得像是别人亲生的小孩。
陈韵看不下去别过脸,有意无意地看向宋逢林。
宋逢林在吃饭。
他没戴眼镜有点看不清,连着夹起两片姜,大概是对自己无语,笑一下打算再次出击。
两个人中间就隔着个女儿,很便于陈韵伸出援助之手。
她夹了一大筷子的笋片,准确落入宋逢林的碗里。
他暗自窃喜,又怕是自作多情,有些欲言又止。
陈韵只问:“眼镜怎么不戴?”
宋逢林的内心戏说不出来,只能说:“压得有点疼。”
陈韵:“是不是度数又深了?”
据说成年后度数不会涨太多,但宋逢林每年体检的时候都有变化,眼镜换得比手机都勤,毕竟那才是他的办公设备。
他道:“可能是。”
说话的时候又眨眨眼,陈韵以为他是很不舒服,说:“待会回去滴眼药水。”
宋逢林心想自己最近瘦了,五官明显张开许多,这双她从前夸过好看的眼睛也该有更多的异彩才对,但现在看来好似没多少作用。
他不由得沮丧,自暴自弃戴上眼镜:“现在好一点了。”
陈云怕他是嘴硬,还专门观察了一会,发现只是有点单纯的自闭后,心想好像更麻烦了。
结婚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头一回可以理解鸵鸟心态,毕竟有的事情说出来比不说要复杂许多,如乱麻一样解不开。
人多的时候,情绪总是这里那里一打岔就过去,容不得仔细思量。
但夜深人静,完全逃不开躲不了。
——
晚上,陈韵在客厅盯着女儿背完单词后回房间洗澡。
她上楼梯前回头看一眼,宋逢林还在院子里锻炼,心情说不好是松口气还是往上提,腿往前迈。
殊不知宋逢林也在偷偷瞅她,见人不在赶紧盛情邀请孩子跟爸爸妈妈睡。
他还是挺懂怎么引导他们说出“好”的,几句话之下就搞定。
等陈韵洗完澡出来,玩了一天的姐弟俩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而孩子爸爸不知所踪。
她诧异之中又不意外,不知道是想跟谁发脾气,猛猛地涂着护肤品,但跟儿女讲话还是夹着嗓子:“不说话了宝贝,妈妈关灯,眼睛都闭上。”
姐弟俩今天电量耗尽,很快睡着,手和脚开始自由活动。
陈韵被踹了一下,深吸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小朋友火气旺的缘故,只觉得燥热不堪。
她把空调调低一点,昨天没睡好的后果此刻来袭,眼皮慢慢变沉,熟睡得比孩子更多。
就这,宋逢林还是过了十二点才上楼的。
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把睡衣放在隔壁房间,洗漱后还在空无一物的床上坐了会,甚至想过要不在这儿将就一晚算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一秒,可行性就变为0。
他只好脚步轻轻地回房间,站在床边大叹气,因为他的位置已经被一双儿女占得差不多。
姐弟俩睡得四仰八叉的,好像爸爸是纸片人。
宋逢林给自己挪出点位置,贴着床沿躺好,一只胳膊索性垂在空中,一边想着现在还有孩子当挡箭牌,等回宁江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当然看得出陈韵有很多未尽之言,可实在没有勇气接着往下听,只能先用这种手段。
他也知道这不是办法,两只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思考。
但他的肉体凡胎支撑不了48小时的不眠不休,心灵的疲惫也如巨浪般汹涌,很快将他淹没。
第77章
跟孩子一起睡的后果,就是他俩完全不知道扰人清梦是有罪的。
宋逢林的闹钟还没响,陈星月陈昕阳就已经醒来嚷嚷着要看新娘子。
陈韵没睡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用枕头捂着耳朵。
宋逢林见状,一手一个娃:“别吵妈妈了,我们下楼。”
人一走,世界瞬间清净。
但陈韵打个哈欠,这回笼觉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还是起床,洗漱后换身衣服下楼。
餐厅里鸡飞狗跳的,姐弟俩爆发今早的第一战。
宋逢林站在他俩中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头,整个人只剩躯壳,灵魂已经不知所踪。
陈韵看着想笑,一一点孩子的名字,警告:“好好吃饭。”
救宋逢林于水火之中。
他松口气之余看时间:“我先上去换衣服,西洋说提早十分钟出发。”
陈韵跟他交接“工作”,自己也坐下来吃早饭。
她在这儿坐镇,两个孩子都老实许多,吃完还把桌子给收拾干净,小狗撒娇似的在妈妈身上蹭来蹭去:“要去玩了。”
到底哪来的这么多活力,一天天的好似玩不累。
但陈韵嫌他们磨人,咬着剩下的半个馒头,把塑料袋扎上:“行行行,走吧。”
姐弟俩一马当先跑前头,陈韵慢悠悠坠在后面。
她觉得低头打字有点不安全,举着手机发句语音:【我带孩子出门了】
宋逢林在换衣服的间隙点开听,回了个ok的表情包,屏幕里有只迪士尼的可爱玩偶在跳动。
但他抬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向下撇的,因为弄不懂这究竟是不是老婆也在躲他的意思。
作为一个完全的悲观主义,他的心情没有起只有伏,此刻更是掉到谷底。
陈韵就没想那么多,只高兴于把烫手山芋送到她妈手上,然后被一位好久没见的堂姐拽住聊八卦。
两个人瓜子嗑得停不下来,窃窃私语得眉飞色舞。
宋逢林来找她的时候脚步都一顿,瞅着气氛思考要不要打断。
还是堂姐先看到他,说:“你老公来了。”
陈韵回过头,下巴微微地仰着,眼皮跟着顺势一抬:“怎么了?”
宋逢林:“我不会系领带。”
他在话里增添很多没有用的细节:“我搜了一下,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