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扣不扣,你快点好吧!”四尼逼出了一脑门子汗,DJ 在打碟,人间闹哄哄,他拔高嗓门朝领班吴芸吼:“虞娇的单你来送。”
“凭啥呀!”吴芸翻给他一个大白眼。
“凭啥,凭我是夜场经理,要你送就送,不送就扣工资,滚蛋!”四尼从来都是做老好人,能让他讲出这种话,是真的急了。
虞娇放下帕子,跟他往外走,出了酒吧门,看到路边停了一辆别克商务,三个穿黑短袖的男人站在车前,齐齐朝她望过来。
这是什么阵仗?!四尼压低声说:“听过老板还有家私人会所叫王朝么?”见虞娇摇头,接着道:“老板经常在那里招待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刚才老板打电话来,讲派车接你到王朝去见他。”
“老板?刘玛帛?真是他?有说因为什么事要见我?”
“没说,他语速很快,讲完就把电话挂断,根本不给我时间问......”四尼忽然闭嘴,原来是那三个黑衣男中的一个走过来,问:“你是虞小姐?”
“是是是!她是虞娇虞小姐。”四尼叠声道:“你们要找的就是她!”赶紧后退,一溜烟钻进酒吧门里去了。
“老板找你!”男人重复一遍,语调平平,他身材四板周正,手腕上大团猛虎刺青蜿蜒入了袖口,再从脖颈处钻出,有一种你不跟我走,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架势。
虞娇本该怕的,因为来者不善,但身为缉毒警察刻进骨里的使命感,以及神秘的王朝会所,从未露面的刘玛帛,毒品,交易,贩卖,这些关键词都在燃烧她的决心和勇气。
她看似很害怕,脸色都在发白,无助地点点头,乖顺地跟在男人身后,近到车前,男人哗啦一声替她把门拉开。
里侧靠窗坐着个人,听到开门声侧脸瞧过来,虞娇恰和他投来的目光相碰,彼此都怔了怔。
虞娇实在没想到萧龙也在车内。
程煜辉洗过澡出来,他一个人坐在客厅诺大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调着频道,电视剧里年轻男女在热烈的亲吻,俊男靓女,画面十分养眼,他心如止水地看着,又调了一个轮回,开始看国际新闻。起风了,吹得灰色窗帘豁开一道缝,夜色钻进来,在地板上留下漆黑的影子。
他站起身,往酒柜而去,再回来时,一手拿威士忌,一手拿加冰块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先前坐过的地方褶皱还未复平。他坐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威士忌,每次喝过虽能昏昏欲睡,但醒来时总头疼欲裂,有些引鸠止渴的意味。
他伸手去拿酒瓶,听到摁门铃声。
“你来做什么?”程煜辉表示不欢迎。
“喝酒聊天。”刘家宏简短道,踢掉跑鞋,光脚走在地板上,打量四围啧啧道:“这么大的地儿,就你一个人住,送你四个字,暴殄天物。”
他带来一瓶三得立纯生啤酒,一只热过的符离集烧鸡,一袋五香花生,还有一个保温壶,一股脑儿的全摆在茶几上。
程煜辉认出保温壶是王箐箐的,蹙眉警告:“不想害她的话,就别劝我!”
刘家宏盯着他片刻,一个大喘气,熟门熟路去厨房拿碗勺过来,拧开壶盖,热气混着汤水油香飘溢进鼻息底,他拿勺由底部捞捞道:“靠,甲鱼枸杞汤,补肾壮阳啊!箐箐用心了。”抬眼再看程煜辉:“这么好的女孩,你确定还是要放弃?不再考虑考虑?你呀,不是我说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嫂子从没炖过这么富含深意的汤给我喝过!”
程煜辉淡道:“那你多喝点!”
“嗳,你!油盐不进!”刘家宏给自己舀了碗,也给他舀了碗:“人不要就算了,汤得喝,别浪费。”他拿着甲鱼壳给他看:“这花纹,厚度,颜色,一看就是野生的,没大几百拿不下来。”
程煜辉仍旧拒绝:“我不爱喝汤!”
“瞎扯犊子了吧!”刘家宏揭他的短:“当年我每趟周末来找你,王嫂不是在炖汤、就在炖汤的路上,说你爱喝,还要带到学校去。”
“不是我爱喝,是唐馨......”程煜辉微顿,抿紧了嘴唇。
刘家宏给他倒一杯啤酒:“上趟在我家时,你没讲完就走了,后来你们一定是好上了!我说的没错吧?”
第二十四章 甜蜜
程煜辉和张霖几个随导师去北京医学院学习交流有半个月,回来时他给唐馨发短消息,唐馨挺认真的说那天有课,没法去火车站接他。
他当时就笑了,多大的人了,还需要接?!
唐馨问他笑什么,他摇头说没有,但笑意太明显,感受到电话那头的沉默,他补充说会有校车接送到学校门口。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但当他背着双肩包走下车时,听到张霖吹了声口哨,李昕也回头朝他挤眉弄眼,原来唐馨一个人站在校门口。
她戴着杂花绒线帽子,两条松松的麻花辫子搭在胸前,穿玫瑰红的短羽绒服,露出纤细的腰肢,包臀的呢子裙,黑色紧身裤和皮靴把小腿修饰的又长又直,才下过雪,空气又冷又潮,她的眼睛湿淋淋的,不经意地瞥过来,视线相碰,抿嘴微笑着走过来。
“小妖精。”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程煜辉觉得自己真是错的离谱。
他没等她走到跟前,已经径直迎过去,也没让她说话,伸长胳臂揽住她的肩,转了个身,和她继续往前走。
背后传来张霖和李昕他们嗤嗤笑声和口哨声。
唐馨挣扎了一下,他语调很平淡地说:“别回头。”
她挺听话的,不回头就不回头,偏着头看他:“北京好玩吗?我一次也没有去过。”
“我不是去玩的,一直待在学校或鉴定中心。”他再添了一句:“ 以后我带你去北京。”
唐馨笑了笑,她边走边用脚尖踢路上薄薄的一层雪,靴面弄的又湿又白,他无奈地开口:“好好走路。”
唐馨显然不高兴了,敛着小脸,也不吭声儿,到他宿舍楼门前的时候,说和同学约好去图书馆,就止步于此吧。
程煜辉边替她登记,边道:“我有带礼物给你,上去拿了再走。”写的很快,她的身份证号码他倒背如流。
唐馨便随他上楼,看他拿钥匙开锁,进去把背包随意丢在地上,她站在门口不进来,等着拿礼物。
也就一瞬间的事,程煜辉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臂一拽,她连啊都没及惊喊出来,就栽进他的怀里。
门在身后“砰”的大力关紧了。
她被死死压在门板和他的胸膛之间,他攥握她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俯首寻到她的嘴唇,舔了几下,弄湿后,再狠狠地吻住。
他默认她是女朋友没多久,俩人就接吻了,都没经验,亲了好久,他是乐此不疲,咬着她的嘴唇像咬草莓味的棉花糖,香香甜甜,她则憋的额上都是热汗,通红着脸求饶,要哭不哭地说喘不过气快死了。
看着她被自己亲的可怜的样子,他还专门把从前学过的口腔构造又重新复习过一遍。
熟能生巧,多次接吻后就死去活来了。
程煜辉侵略十足的劲儿,俩人下半身密不可分,此时的程煜辉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极易冲动,他另一只手伸进内衣的下摆,摩挲她细嫩的腰眼。
“小妖精!”他不知怎地突然笑了,分开彼此的唇舌,额头轻抵她的前额,笑着粗声喘着气,唐馨不明所以地看他,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虽有些发红,但仍亮如灿星,因为在笑,眼尾微微挑起,挑的都是桃花,没女人能招架的住,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平常不大笑的,总一副面无表情冷淡的样子。
唐馨知道了他此时心情很好:“你之前生哪门子气呀?”还找她的碴。
程煜辉不答,只问:“你为什么不来火车站接我?”
唐馨觉得冤死:“我说了,我有课呀!”而且她没记错的话,他还在电话那头嘲笑她。
“你那课学的,多上一节、少上一节有什么区别?”程煜辉又笑了,他实话实说,她的专业课学的太烂,让学弟辅导过她几次,后面都不肯教了,他没办法,只得自己亲自上阵,学一遍再教她,他学的都快成第二专业了,她还是懵懂无知。
他都怀疑她是怎么考上南大的新闻学系的。
唐馨挺伤自尊地看着他:“你嫌弃我笨是不是?我配不上你!你找聪明的去。”她开始挣扎的推拒。
“别动!不想我在这里办了你就别动!”程煜辉又吻住她的唇瓣好会儿才松开,嗓音低哑地说:“你哪里笨了?你能把我套牢,这叫笨?”
唐馨不乱动了,呆呆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明辨的思绪,太快了,很难捕捉到。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近他的胸膛,慢慢地说:“那下次我去接你!”
程煜辉轻嗯一声,笑着亲了亲她额头。
他给她买了稻香村的糕点,各种口味墩墩实实塞满一整盒,还有四五串用塑料纸包好的糖葫芦,又在背包深处掏出个丝绒盒子给她,唐馨正准备拆糖葫芦,暂且放下。
“这是什么呀?”她接过盒子,上面有个米粒大的锁孔,问程煜辉:“钥匙呢?”
程煜辉把背包拎来随意放她脚前:“大概掉在里边了,你自己找。”拿了要换的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待他神清气爽再出来时,看到唐馨坐在那里,哭得眼睛像兔子,脸颊全是水光,倒把程煜辉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了?”见她手指攥紧金项链,青玉佛坠子贴着手背:“不喜欢吗?”
他的颧骨浮起一抹暗红,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心底其实也有说不出的紧张。
“喜欢!”唐馨点头,眼里汪着一泡泪。
程煜辉松口气:“喜欢啊!那你哭什么?”
她抽抽噎噎地:“从来没有人送......送我礼物。”说着还打了个嗝。
他看着她会儿,想笑还是忍住了。
“好了,不哭了。”把她拉过来揽在怀里,还是个娇媚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嗓音轻缓:“我帮你戴起来。”
进门就开足空调,此时房间暖若春天,唐馨只穿着米白色鸡心领绒线衫,配合着低下头,把颈背对着他,发脚散发细细绒绒的,他把散发撩开,将搭扣嵌紧,金光闪闪的链子映的颈后雪白软嫩,忍不住吮咬了一口,立刻现了一圈红印,很有诱惑性。
唐馨缩着脖子怕痒,湿着眼睫抿嘴笑,他又拽了下她的麻花辫子:“小妖精!”
程煜辉淡淡叙述往事时,整个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刘家宏也说不清其中区别,最强烈的感触是:“谁遇到这样的女孩都得认栽!可盐可甜,说哭又笑,还会撒娇弄痴,没人受得了!”又问:“我记得你提过,唐馨的继父是宝成集团董事长,是五年前因贩卖毒品被抓,三年前判死刑的那个孟毅仁吗?”
见他点头,一拍大腿道:“这唐馨够城府!孟毅仁出事前家底丰厚着呢,她要什么礼物没有,还缺你这条金项链?”
程煜辉没有回答,随手倒了杯啤酒,吃了两口,又给刘家宏讲起另一桩事。
第二十五章 原由
他和小叔程云鸿有条不成文的约定,周末无论再忙,两人一定要在家吃顿饭,说说近况聊聊天。
此去北京半个月,再回家时,小叔替他准备了高定西装,要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这个酒会属于家庭性质,随父母会去些年轻的富二代,大家可以相互认识、交交朋友,小叔早年经营一家运输公司至今,随着经济开放及物流扩容,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与这些集团公司都有业务往来,有业务就要讲人情应酬,和这些老总们搞好关系,称兄道弟才能一起发财。
程煜辉根本不想去,他一个法医学的学生,以后也不会在这圈里混,与那些公子哥儿名媛更是两个世界的人。
程云鸿跟他提时下了软刀子,他四十多岁,至今没有结婚,没有儿女,这样的酒会注定不能单身而往,若他实在不想,他自然也不勉强,但是,嗳.......原本有望在酒会上谈成一桩大买卖。
程煜辉默默穿上西装,跟着小叔去了金茂。他们抵达时,会场人不少,三三两两相聚交谈,入耳的萨克斯风悠沉舒缓,服务生面带微笑,端着酒水四处穿梭,靠墙一排长桌,摆满足有上百种的中西点心。
程云鸿一展商人精明本色,拉着他尽往有妙龄女儿的大佬面前凑,热络的介绍:“我侄子程煜辉,复旦法医学系研究生。”又朝程煜辉眨眨眼道:“这位是银通国贸的董事长郭总。”
程煜辉觉得真是多此一举,却又不得不伸出手:“郭叔叔。幸会!”
“你也是复旦的?”郭总轻握一下松开,问自己的女儿:“小雪,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我们医学院法医学的大神。”女孩挺大方的说,又自我介绍:“我是经济系研二的郭雪,很高兴见到你!”并朝他伸过手来。
程煜辉没有动,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郭雪有些尴尬地缩回手,郭总目光锐利的上下打量他,都是老江糊,纵然心底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
幸亏又有人过来寒暄才解了围。
程云鸿咬的牙根咯吱响:“祖宗,和人家女孩握下手你会死啊!”
程煜辉蹙眉没有说话,或者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视线穿过镶金绣银的桌台,掠过弹琴划弦的乐队,飘过轻步疾走的身影,落在刚走进大厅的一家三口身上,那女孩跟在一对夫妻身后,乌油长发盘起,衬得颈子修长白晳,穿着旗袍样式斜襟梅花扣的红裙子,把身材紧裹的显山露水,她一直低着头,待走到厅内最热闹处,四面八方的来客都朝他们迎去时,才抬起眉眼,是唐馨。
程煜辉就站在不远处,他忽然笑了笑。
唐馨戴着他送的金项链,虽然和一身穿搭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