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临检!”门外那人是个粗喉咙,嗓音铿锵有力。
俩人面面相觑,不是吧?!阿 sir 又临检!
刘家宏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拿了两罐咖啡,为查案整晚都在局子里,忙到快五点钟,刚趴在桌面打算眯会儿,又被叫起来,说在郊野公园疑似有人聚众吸毒时,发现小树林里有一具尸体,需要即刻出发。他走出办公室,吴军和张志胜已经等着,程煜辉靠在窗边抽烟,他恰好值班,逢到有案子发生,也要随他们一起去勘验现场。
“一晚没睡?”刘家宏抛给他一罐咖啡,自揭开拉环,边下楼梯,边仰颈喝一大口,苦的立刻来了精神。
大厅里挺热闹,男男女女有十来对,他看看悬在墙上的挂钟,不过五点十分,问个迎面走来的警察:“小赵,又去临检了?都是卖淫嫖娼的?”
“有人举报就得去。”小赵笑道:“上头不是发文件下来要严打嘛!特别是酒吧舞厅和小旅馆,得特别关照。”
“辛苦辛苦!”刘家宏嘴里说着,瞟到程煜辉神情严肃的盯着某处,也随他的目光望去......
呵!嗳! 他连忙拉住小赵,朝坐在铁椅子上的一对男女呶呶嘴:“这俩货在哪抓到的?是抓的现场吗?”
小赵看了一眼,点头道:“在金桂路享来旅馆查房时查到的,垃圾桶里有撕破的袜子、用过的纸巾,还有一盒没来得及拆封的避孕套。他俩有过前科,这趟不会轻易放了,拘留加罚款跑不掉。”
虞娇牙根咬地咯咯作响,压低声抱怨:“你买那玩意干什么?你说!我真的要被你害死。”
萧龙道:“买来不就是用的?你邀请我上旅馆,是个男人总会想,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可不得先准备起来!”他说的自己都笑了。
“你脸真大!”虞娇气得撇过脸,恰和走近的程煜辉与刘家宏打个照面。
程煜辉满脸厌恶地往门外走,连瞟都懒得瞟她一眼。
一股子酸涩直往心口钻,虞娇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刘家宏倒是笑嘻嘻地:“虞小姐挺闹忙!三点钟从局子出去,五点钟又回来!你把这里当成你家后花园了?”
“哪里敢?!”虞娇觉得这人嘴挺碎的。
他又指着萧龙问:“这就是你看中的菜?”
虞娇佯装没听见,硬着声问:“刘队长不是要出警么?”
拖拖拉拉成何体统!
刘家宏还待要调侃两句,无奈吴军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催促他,他应一声,急忙忙走了。
第二十二章 检查
被抓来的这批违法人员皆有案底,警察直接电话联系卫生局,要对他们强制进行性病检查,具体什么时候医生能来无法确定,还需等待。
虞娇简直感到无语,找到讯问她的李警察理论,李警察明显不耐烦:“萧龙是不是给你支付宝转了五百元钱?”
“是,但是......"她欲要解释,李警察打断道:“既然有证据证明萧龙是以转帐钱款的方式,与你发生性关系,完全可以认定为卖淫嫖娼行为。”
“钱是他还我的,他欠我的钱!”虞娇肠子都悔青了,干嘛非得在这一天找他还钱,迟一天也不是不可以。
李警察用一种我懂的眼神看她:“那旁边几个也都这么说!”
“可我们没有发生性关系!避孕套都没拆。”
“你要感谢我们临检及时,虽然性交易未遂,但卖淫嫖娼的违法行为是事实。”
“我真的是冤枉的!”虞娇觉得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警察早已见怪不怪,还是缓和了语气道:“性病是一种传播速度快、后果很严重的传染性疾病。卖淫嫖娼是性病传播的高危人群,强制进行性病检查也是为你们健康着想,检查下来没有更好,如果有早发现早治疗,及时控制病情。你还年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嗳,我还没说完哩......”
另个警察道:“都是老油条,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你白费什么口舌。”
李警察摇摇头:“可惜,挺漂亮的一个姑娘!”
萧龙坐在铁椅上,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虞娇重重在他旁边坐下,生气道:“你怎么不去解释?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干。”
“你不是去解释了?有用吗?不如接受现实更容易些!”萧龙嗓音慵懒,看了看其他男女,都蔫蔫的,就虞娇跟打了鸡血似的,他复又阖眼问:“整晚没睡,你不困吗?”
虞娇不理睬他,过有片刻听到轻微打呼声,竟然还能睡着,心真大!抬头看看挂钟指向八点半,之前有卖馒头稀饭之类的,她没胃口,此时感觉体内发虚,站起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罐装咖啡和红豆面包,站到窗户跟前,边吃,边望着外面的芭蕉叶和虞美人。驶进来几辆警车停在院内,门打开下来是刘家宏等人,程煜辉最后一个,他眉目冷峻,薄唇紧抿,把手里的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
虞娇的心一阵抽搐,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抽的似乎还挺凶。
他不是有恋人了么,那个年轻清纯的美丽女孩,比她不知强有多少倍。
忽然听到谈话和脚步声渐近,她回过神,本能的躲避到自动贩卖机背后。听到刘家宏问:“喝什么?橙汁还是茶饮?”
“矿泉水就好。”程煜辉淡淡地说,听不出喜怒。
一阵塞币吐币再塞再吐,不停地摁键,再是拼命摇晃,机器都要散架了,吭哧吭哧数下,有东西呯的掉落,还是刘家宏在说:“这糙蛋玩意儿,每次都这样,不打几拳不出来,呶,你的水!”
他们并没有走开,似在一面喝水,一面聊刚才出警的案子。程煜辉道:“现场勘查下来,郊野公园只是抛尸处,不是第一现场。死者生前受过折磨,全身有棍棒殴打的伤痕,四肢筋脉全断,肋骨及关节敲碎,牙齿拔光,十个手指头切掉,目的是不让我们查出他的身份。其它的情况还需要解剖验尸。”
刘家宏骂句娘的:“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的狠!”
程煜辉没有接声,只听他问:“这些人怎么还在这里?”
刘家宏见惯不惯:“都在等着卫生局来性病检查,原来吧这块要求不严、以自愿为主,今年开始政策下来,必须强制性检查。”
虞娇听到他们走远了,才松口气,吃完面包和咖啡,走回萧龙旁边坐着,萧龙还在睡觉。
卫生局的人下午两点才到,专门腾出法医的医疗室,一众在外排队,护士叫到名字者才能进去。
虞娇先去抽了血,再等着下一步的检查,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人懊悔,有人紧张,也有人无所谓,萧龙和个打扮妖艳的小姐聊得还蛮开心的。
护士叫到她的名字,虞娇推门而入,再把门关上。里面还有一道塑料隔帘,她撩开裂缝走进去,顿时呆住了。
程煜辉穿着隔离衣坐在桌前,按着电脑键盘,头也不抬地问:“姓名?”
虞娇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能逃到哪里去呢,她连警察局的大门都出不去。
程煜辉没有得到回应,冷冷道:“怎么?搞不清自己叫什么了?”
“虞娇,我叫虞娇。”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可嘴在颤抖,上下唇瓣阖不拢,硬是黏在一起了,又难开启。
她突然觉得轻薄的两瓣唇有千斤重。
程煜辉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自顾打电脑登记完,拿笔在册子上写划,突然开口:“去床上脱掉内裤平躺着!”
她站着没有动。
他扔掉笔,抬起头来,目光锐利:“要我再讲一遍吗?”
虞娇嗫嚅:“我想请卫生局的医生替我检查,就不麻烦你。”
程煜辉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甚至扯起嘴角,但很快笑容收敛,嘲讽道:“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我只是想换个医生检查。”她逼着自己要勇敢面对这一切,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错。”
“你没有错?”他把这四个字在舌尖嚼碎,突然站起身来,虞娇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一颗心怦怦跳如鼓擂。
程煜辉不过是去洗手,再酒精消毒,不疾不徐地戴上手套,冷笑道:“我必须亲自替你检查。”
“为什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因为我们交易过一次。”他咬着牙根道:“我不得不亲自确认你是否得了性病!”
虞娇满眼都是他看着自己厌恶至极的表情。
她的心刹那间如刀割般疼痛,痛的快要落泪了,想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现在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吧!
他恨死她了。
第二十三章 意外
程煜辉拿着窥器和棉棒,看她半捞裙摆,遮掩的窸窣会儿,才平躺下来,她的局促肉眼可见,手指紧抠着床沿。
他走到跟前,蹙眉道:“双腿屈起,张开,再张大!”
她抖着腿按他说的话做,裙子因姿势变换而叠堆在腰处,褪下的桃红内裤掉在脚踝上。
程煜辉的检查速度出乎意料的快,虞娇能感觉到窥器的冰凉,以及棉棒戳刺的微痛。
她下床整理衣裙,他洗完手坐回桌前,开了尿检单,连同容器一并给她,她去厕所接满,再交还护士时,正看到萧龙阴着脸从房里走出。
他也检查好了。
直到黄昏时分,李警察把检查报告发给他们,虞娇和萧龙是健康的,但另几个就不这么幸运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甩了女人一巴掌,大声怒骂:“贱人,有病还出来卖。”又朝李警察道:“她犯有传播性病罪,把她抓起坐牢吃官司。”
李警察揶揄他:“抓你时你说自己是法盲,这时候倒什么都懂了。”
几个警察过来,让检查有异常的排成一队,院里有辆小巴车,要送他们去收容所强制治疗。
虞娇和萧龙以证据不足没有拘留,但罚款没有手软,五千块瞬间就从虞娇的支付宝里化为泡影。
他俩出了公安局,走在金黄的夕阳里,虞娇要去乘公交往 L8 酒吧,她问萧龙晚上来 L8 吗?萧龙心不在蔫地摇头,却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前停步,神情充满了兴致,他叫上虞娇一起走进店内,甜香味儿袭面,十数种奶油蛋糕摆成一排。他指着其中一款问虞娇怎么样,虞娇说好看,随在旁边的店员适实的介绍:“这款生日奶油蛋糕取名‘公主驾到’,蛋糕中央是位公主的造型,周边扑满奶油做的玫瑰花瓣,寓意公主驾到,绽放玫瑰人生。”又给他俩看切面:“内里十分丰富,一层原味蛋胚,一层芋泥夹馅,一层水果夹馅,可供 2~3 人食用。就是价格稍微偏贵,一个三百元。”
萧龙问:“能再夹一层草莓酱吗?我老婆最爱吃。”
店员笑问是今天过生日吗?
萧龙点头,眉眼温柔,她说可以,并且免费夹,又热心建议道:“这款适合给小女孩过生日。”她指向另一款奶油蛋糕:“这个寓意也很好,比翼双飞,爱意蔓延,更浪漫。”
萧龙还是要“公主驾到”那款,他说老婆就是他的小公主,听到的人都善意地笑了。
因为蛋糕需要现做,他继续留在店里等候,虞娇告辞先行离开,走出店门,等红绿灯时,她又回头看了看,难以想象萧龙还有这样感性的一面。不由想起数年前,她人生中吃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程煜辉送的,那鲜甜的滋味,便是今日,心底仍能感受到幸福。
酒吧还没营业,她换好制服,系上围裙,清洁阿姨已经打扫过,地板湿漉漉的,她负责给每桌的玻璃瓶内倒入清水,再插一朵香水百合,插完时,鼻间全是好闻的花香味道。
一天里她最喜欢这个时刻,客人还没来,只开了几盏壁灯,幽幽的杏子红,撩拨着一室静谧。
窗户大开,马路对面是一幢很有年头的小洋楼,爬满一面墙的爬山虎,一阵风过,如片碧绿的海。
没谁会去注意这些,因而成为独属于她的风景。
风景总有模糊的时候,天更暗了,寻求热闹的各类客人粉墨登场,她从兜里取出点单本和笔,迎领他们找到合心意的座位,再给他们推荐啤酒洋酒鸡尾酒,多数能成功,她会算算自己能拿多少提成,以前她对这方面不太上心,因为老冯每月给她发工资,有时五六千,有时七八千,都是现金,不易被人追查。她拿到这笔钱交房租水电煤,酒吧给的工资用做日常开销,只要不大手大脚,还是能过下去的。
但现在老冯死了,这个月没人给她送工资来,生活的压力骤升,她刚租的房付三押一,又买了张床,添些电器之类,积蓄见底,若有些办法,也不会开口让萧龙还钱,成了临检警察口中证据确凿的嫖资。
人间安定,多为钞票几张,偏这钞票几张,能去人间慌张。
虞娇现在可谓深有感触。
她把酒水点单给了调酒师托尼去调制,等的时候,拿块帕子将玻璃杯内的水渍擦拭干净。
四尼是夜场经理,从人群中挤过来,让虞娇随他到酒吧外一趟。
虞娇不肯走:“客人点的酒水,我还要给他们送去呢,否则他们一个投诉,你就要扣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