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完成预约咨询,开会,对接那些随着《恋爱变奏曲》播出而接踵而至的商务。
一个工作日下来,曲邬桐头晕眼花,关掉电脑上最后一个页面,捧起手边的保温杯,痛痛快快喝了好几口压下繁杂琐事而带来的烦躁情绪。
保温杯里是早上梁靳深为她榨的番茄汁。
尽管昨夜掉了那么多泪,梁靳深早上起来毫无水肿痕迹,一张脸依然秀气依然紧致。
一边念叨着上天不公,曲邬桐一边不死心地咬着牙刷凑近,仔细观察他脆弱过的痕迹。
半天,她才勉强从他眼尾泛着的一点点红晕与相较往日更加明显的双眼皮中找出昨夜那些灼热的眼泪是真的存在过的痕迹。
“你是不是偷偷用我面霜了。”扭回头,曲邬桐继续刷牙,忍不住揶揄,“怎么皮肤那么好。”
“没有用你的面霜。”梁靳深的声音忽然小声了,“我用自己的男士面霜。”
歪头,曲邬桐漱口,疑惑,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护肤,“在哪?”
打开卫生间镜子旁的置物壁柜,梁靳深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曲邬桐展示他为数不多的护肤品们。
都是宋助理推荐的,他说他开始护肤保养后女朋友都热情了不少,并极力为梁靳深推荐他已经复购的产品。
稀里糊涂,等梁靳深再反应过来时,购物软件上已经多了三四笔消费记录。
“男士洗面奶,男士爽肤水,男士面霜,防晒。”
曲邬桐一一细数,越看越皱眉。
肌肉僵硬,梁靳深摸了摸鼻子,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牌子不好。”她认真研究了一下,板着脸开口,“你不要再用了,都是三无产品。”
紧绷肩膀松垮下来,梁靳深无声呼气,幸好,幸好不是因为护肤而被她嫌弃了。
“我今天再帮你购置一套男士护肤品,这些你不要再用了。”
曲邬桐低头洗脸,认真嘱咐着。
暗喜,梁靳深语气都松快:“好。”
放下保温杯,拿起手机,曲邬桐忽然回忆起早上这段对话,履行承诺,打开购物软件开始帮他挑护肤品。
洗面奶、水乳,精华以及面霜买的全部与她是同款,曲邬桐一逛起购物软件,不小心就容易目标发散而将购物车装满。
等要付款时,才看见那一个有些让人莫名下不去手的金额,咬咬牙,曲邬桐还是付款了。
反正刷的是梁靳深的卡。
只不过与那些护肤品挤在一个订单行列的还有紧身针织衫,深V针织外套,花里胡哨的各式领带以及项圈与手铐。
全部都是为梁靳深准备的。
撑着下巴的左手指尖在下颌轻敲,曲邬桐猜,梁靳深应该会喜欢的。
最后有折返回主页,搜索“月历”,曲邬桐买下一套超大片尼泊尔手工编织月历挂布。
光是看到图片,她就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些月历频繁挂在家里客厅沙发墙上的模样了。
虽然荒废了四分之三个今年,但是又如何呢,他们还拥有四分之一个今年以及望不到头的一个又一个来年。
下班,不回家,和林之澄约了晚饭,曲邬桐需要给自己一个喘口气的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这几天纷沓而至的各种秘密。
依旧约在“水果食堂”,见面第一句还是互问对方——“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过这家餐厅?”,得到一模一样的否定回答后两人才安心。
“诶!菜单上新了诶!”林之澄翻着菜单,忽然惊呼。
“是的,”曲邬桐笑,“我跟店家建议了一下,他们增添了油炸绿番茄这道菜。”
“那今天是非吃不可了!”
“你心情很好。”喝着柠檬水,林之澄笃定地开口。
点头,曲邬桐笑盈盈的,“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梁靳深或许真的很爱我。”
不以为然,林之澄捻起餐前果盘中的蓝莓吃:“你这么好,喜欢你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从他匿名给你送情诗后,我就不觉得他对你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她被那颗未熟透的蓝莓酸了
个正着,皱起一张脸。
她们常坐的位置旁是落地窗,西斜的落日毫无遮挡地映在身上,连发梢都泡在橘黄色的色彩中。
“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曲邬桐的尾音黏糯的像是恰好端上桌的年糕,粘住迟到的少女怀春。
“你喜欢他吗?”作为密友的林之澄毫不铺垫,直白地问。
手中握着的筷子一打岔,想吃年糕却夹成了午餐肉,曲邬桐语气闷闷地坦白:“我不知道。”
“我只能确认我不讨厌他。”
“你现在对他的感情与高中时的一样吗?”
“不一样吧。”拉长了音,曲邬桐迟疑,“青春期太幼稚,对他的那些针对性的不喜欢是变味的嫉妒,其实是对自己无能的迁怒。”
“现在呢?”追问是林之澄作为播客主持人的习惯,“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喜欢,我感觉他让我感觉很舒服,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小到他下厨做出的饭菜,大到他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甚至在床上也是这样的。”
职业病发作,曲邬桐不自觉开始剖析自己的心态:“他的温柔和体贴都是我所缺乏的,我搞不清这是一种依赖还是好感。”
林之澄咽下嘴里的番茄,正色道:“这种情感或者这种烦恼的产生是在你发觉他喜欢你之前还是之后。”
纠结,曲邬桐答不上来。
“如果是之后,那么或许这种情感只是一种假性的爱,”她解释,“可能只是因为他喜欢你,于是你也下意识催眠自己也要喜欢他。”
盯着刚端上桌还热腾腾的味噌汤,曲邬桐放下筷子,捏起勺子,指甲在掌心烙下月牙咬痕。
“我不知道。”她前所未有的迷茫,比看见毫无逻辑的地理简答题题目时还无措。
“他流泪时,你会心疼吗?”将她爱吃的年糕福袋夹进她碗里,林之澄的感情大师课正式开讲。
想起昨晚那些灼热到烫手的泪珠,曲邬桐轻轻点头。
“那我猜你是爱他的。”林之澄无奈地看着眼前一如白纸般简单澄澈的曲邬桐,捏住她的手在地理答题卡上写下一个犹豫徘徊的“解”。
林之澄用朴实的案例讲解:“爱是十指连心,他的手指被烫伤你的心脏也会牵连着生疼。”
“那我或许是爱他的。”咬下软糯的年糕福袋,曲邬桐被滚烫的年糕粘住牙齿,口齿不清地回答。
“你爱他,他爱你,”林之澄继续低头吃饭,脑袋里绷着的名为“曲邬桐”弦终于被调松,“你蒙一样做下的闪婚决定与选择的结婚对象目前看来并没有错。”
“柿柿,我好为你高兴。”她不敢看曲邬桐,只能盯着面前餐盘上的花纹,“又多了一个人可以与我一起爱你。”
曲邬桐看着面前的林之澄,她身上的米黄色衬衫被浆得有些泛白,“不一样,爱你是我的天赋。”
“而爱他是练习后的结果。”曲邬桐放下勺子,郑重地回答。
她红着脸,不太擅长煽情,但还是很轻很轻地开口:“友情于我而言也是另一种爱情。”
看着二十七岁的曲邬桐,也看着十七岁的曲邬桐,林之澄有些恍惚,她们手牵手走过的时光无法让步于任何一段感情。
“之澄,友情也是十指连心,”曲邬桐对着她笑,“我现在一想到或许某天你会结婚,与你此刻是一样的心情。”
曲邬桐的头发长了好多,自然卷的痕迹被沉甸甸的长发拖拽而变得不明显;与中学时一样,她的袖口依旧藏着星星点点洗不掉的水笔痕迹。
她还是那一个下雨天自觉跑到林之澄伞下躲雨的曲邬桐,那一个会愤愤不平朝林之澄抱怨这次月考又比梁靳深少了一分的曲邬桐,那一个挑食的将午餐餐盘中所有的胡萝卜都挑出给林之澄的曲邬桐。
“什么时候去挑礼服?”林之澄鼻尖发酸,艰难地岔开话题,“你可要为我准备全世界最漂亮的伴娘服。”
“下个月。我和梁靳深刚敲定去夏威夷办婚礼,他负责联系场地,预计是十二月办。”曲邬桐一五一十地阐明他们俩目前的婚礼计划。
“那我还要去买几套漂亮的泳装!”
曲邬桐笑她:“你又不会游泳穿什么泳装。”
“喂,我身材这么好,不晒晒太可惜!”林之澄配合地扭了扭身子。
两个人笑成一团。
出乎意料的,那一副尼泊尔手工月历挂布居然战胜了那一大堆为梁靳深量身定制的礼物,隔天就到临,曲邬桐气喘吁吁地将它从小区快递驿站搬回家。
一推开门就嗅见浓重的肉香,曲邬桐边脱鞋边扯着嗓子问:“红烧肉吗?”
“是卤肉和茶叶蛋。”梁靳深从厨房中探出身,仪式性地再道一句:“你回来啦。”
没有走进厨房当监工,曲邬桐迫不及待地将那副月历拆封,满意地看了又看,熟练地翻找出钉子与螺丝刀,挽起袖子准备安装。
站准位置,在那片太过空旷的沙发墙上钉上钉子,曲邬桐小心翼翼地将月历挂布挂上。
左拽拽,右扯扯,她的强迫症发作,势必要让它水平挂好。
拍拍手上蹭上的墙灰,曲邬桐将工具归位,后退几步,双手环胸,欣赏着这一张属于九月的艺术品。
忍不住开始算,今天是九月十五号,曲邬桐找到那一个针织数字,往前看,往后看,忽然一愣。
今天十五号,后天十七号,梁靳深的生日是九月十七号。
曲邬桐忍不住感谢自己的记忆力,在登记结婚时匆匆一瞥,居然能记住他的生日。
那——前天下单的那些东西可以顺便拿来当他的生日礼物吗?
咬着唇,曲邬桐想偷懒。
“可以吃饭了。”梁靳深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柔声唤她。
晃晃脑袋,曲邬桐驱散自己脑袋里盘旋的这个想法,还是想好好给梁靳深过个生日,“来啦!”
“怎么突然想煮茶叶蛋?”
餐桌上,她喝着鲜甜的菌菇汤,好奇地问。
“因为你喜欢吃。”梁靳深对曲邬桐在饮食上的喜恶几乎了如指掌,“而且做好了也方便你早上吃,偶尔来不及随手拿着去路上吃也是方便的。”
曲邬桐看着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完蛋了。
晚餐后,两人又各自坐回自己的书桌前。
“我可以外放歌曲吗?”曲邬桐常用的有线耳机今天落在公司了,但她又是一个不听歌就无法干活的人,只能向梁靳深提出申请。
点头,梁靳深欣然同意,他终于有机会了解她在音乐上的偏好了。
在电脑音乐软件中的播放列表挑选,曲邬桐按下触控板,前奏开始飘出,缭绕整间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