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序紧锁着眉头,压抑着眼神,唇角渐渐绷成了一条直线。
既无法拧开这扇门,也无法驱使自己离开。
他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心是冷的,血却因为门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沸腾,强烈的矛盾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扯碎。
直到后半夜,房间内的声音终于平息,顾时序沉沉吐了口气,一脸阴鸷地走下楼,将自己锁进了淋浴间。
-
第二天早晨。
迷迷糊糊醒来的陈之瑶只觉浑身上下都有点酸,睡前的记忆也有点模糊,只记得顾郁泽起身帮她盖了个毯子,她便累得昏睡了过去。
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完全不知道。
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他似乎已经都清理过了,她现在睁眼望过去,没有看到任何的残留。
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碎了她哪个杯子。
陈之瑶默想着,刚翻身下床,就听身后传来了男人慵懒低哑的嗓音:“起这么早啊……”
“啊!”陈之瑶吓得头发都炸了下,抓起床头的睡裙往身上一挡,震惊转过了脸,“你怎么还在这!”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前几晚你不也都留在我房间里睡的吗?”顾郁泽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
陈之瑶噎了片刻,紧张说:“那能一样吗!之前家里又没别人……”
“有人也没事,我哥又不会大清早地上楼来查房。”顾郁泽嗤笑了声,缓慢坐起了身。
他身上的毯子垂落,露出了饱满的胸肌和线条深刻的腹肌。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陈之瑶视线还是被烫了下,不太自在地挪开了眼神:“万一他有什么事要找你,你还是赶紧回房间去吧!”
可能是看她太过紧张,顾郁泽没再继续调侃她,弯腰捡起床头的衣服,一件件套回了身上。
“对了,昨晚打碎了你一个玻璃杯,碎片我都收进你桌下的垃圾桶了,回头赔你个新的。”
“哦……”陈之瑶往垃圾桶里探了眼,在瞥见里面的玻璃花纹后,她微微怔了下。
原来摔碎的是顾时序过去送她的一个玻璃杯。
她之前舍不得用,抽屉也放不下,就搁在了书桌用来展示的置物架上。
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碎掉了。
见她表情有些出神,顾郁泽眉眼微微紧了下,试探问:“这个杯子对你很重要吗?”
曾经很重要。
但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只是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惆怅。
陈之瑶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没多重要,碎就碎了吧。”
“那就好。”顾郁泽眉眼松了松,长腿一拔,从床边站起了身,“我回去了。”
“嗯……”陈之瑶看了他一眼,猛然发现他脖颈侧面有俩尖尖的牙痕,应该是她昨晚忍着不出声时咬出来的,不由脸一热,赶紧喊住了他,“等下。”
顾郁泽脚步一顿,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梢。
陈之瑶背着他套上睡裙,低头在书桌抽屉里翻找了下,然后撕了个创可贴,快速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了。”她抿抿唇,在他渐深的眸色注视下,往后退了两步。
“用得着么?”顾郁泽懒笑了声。
“用的着……总之你再说是被蚊子咬的,没人会信的。”陈之瑶局促撇开脸。
“行吧,看来某只小野猫不仅爪子利,牙也挺利的。”顾郁泽慢悠悠调侃了句,说得她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圈,急急催他说,“别废话了,赶紧回去吧!”
顾郁泽瞥了眼她泛红的小脸,唇角笑意扩散了开来:“走了,一会儿楼下见。”
“……”
说实话,她今天不怎么想下楼。
她很怕顾时序昨晚察觉出了些许的异样,再来追问她点什么。
但躲得掉早饭,也躲不掉午饭。
她总不能一天都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这样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奇怪在,还不如早点出去面对。
于是洗漱完,陈之瑶便换好衣服,下了楼。
楼下餐厅,顾时序已经穿着简单的衬衫,坐在了桌前,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起了眼。
陈之瑶轻吸了一口气,尽量自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时序哥,早。”
“早。”顾时序嗓音平平回了她一句,眼神却有点晦暗不明地落了她身上。
尽管出门前已经在镜中检查过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陈之瑶还是被他这个眼神看得神经绷紧了下。
“早啊妹妹,早啊哥。”
听身后传来了顾郁泽漫不经心地问候声,陈之瑶稍稍松了口气,回过了头:“早,小哥。”
然而下一秒,顾时序冷不丁问:“瑶瑶,你脖子后面怎么红了?”
没想到自己脖子后面还有痕迹,陈之瑶一僵,慌乱和顾郁泽对视了眼,缓缓转过头,不太自然看向顾时序,温吞说:“那个……应该是蚊子咬的……最近晚上睡觉,总感觉有蚊子在耳边飞……”
“确实,我脖子也被蚊子咬破了。”顾郁泽淡定附和了句,顺带解释了下自己脖子上的创可贴。
“这样。”顾时序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巡了下,“保姆不是都在家里备了蚊香么?你们都没有点么?”
陈之瑶心虚挪了下眼神:“昨天刚好用完了。”
“我是忘记了。”顾郁泽懒笑了下。
顾时序沉默了片刻,对陈之瑶说:“吃完饭记得去问保姆要一些。”
“嗯……”
感觉应该是糊弄过去了,陈之瑶稍稍松了口气,拉开了顾时序斜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顾郁泽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身边,拿起了咖啡。
虽然顾时序没再开口说什么,但过于安静的气氛也让人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陈之瑶不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没十分钟便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我吃完了,先去问保姆拿蚊香了,你们慢慢吃。”
“嗯。”顾时序微微颔了下首。
顾郁泽懒懒应了声:“去吧。”
在目送她离去后,顾时序目光缓缓从门口收回,眸光冷冽,瞥向了对面的顾郁泽:“瑶瑶房间里真的有蚊子吗?”
他声音低沉,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顾郁泽漫不经心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半垂着眼皮,语调懒散:“我怎么会知道。”
“你昨晚难道没去过她的房间?”顾时序眉头一蹙,语气缓慢而压迫道。
顾郁泽动作顿了下,悠悠撩起了眼皮:“你听到我去她房间了?”
顾时序脸色骤然一沉,眼底压抑着暗涌的怒火,一字一顿纠正他说:“我听到你们在做的事情了。”
餐桌上气氛凝固了片刻,顾郁泽嗤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抱歉,动静搞得有点大,影响到你休息了。”
“……”顾时序嘴角绷紧了一瞬,泛白指节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勉强维持住了平静的声线,“你和瑶瑶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顾郁泽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不紧不慢反问,语气里带了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顾时序胸口起伏了下,嗓音开始有点不稳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我们还没开始谈。”顾郁泽懒懒往椅背上靠了下。
闻言,顾时序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眉头瞬间锁得更紧了:“……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关系的。”
“我想想……”顾郁泽垂下眼,故作沉吟了片刻,才不紧不慢说,“去年她生日的时候。”
顾时序表情一僵,眼底的戾气如潮水般涌出,冲破了最后一丝理智的防线。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扯过顾郁泽T恤的衣领,攥紧拳头砸向了他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我是让你去照顾她的,不是让你去趁人之危睡她的!”
顾郁泽脸偏了一下,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他舔了舔嘴角,嗤笑一声 ,抬手摁住了顾时序攥着他衣领的手,语气带着点讥讽道:“就算我是趁人之危吧,但我从来都没有让她哭过伤心过,一直在伤害她的人,明明是你吧?明知道她喜欢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她的用心,故意和乔芷微走那么近传绯闻……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他字字诛心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顾时序的心脏。
顾时序不由手微微松了一下,脸色难看地变换了片刻,才冷声反驳:“你不要偷换概念,我当时那么做,也是在为她考虑。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了,我怕她将来会后悔,才想打消她的念想,长痛不如短痛。”
闻言,顾郁泽撇开脸嗤了声,随即反握住顾时序的手腕,挣脱他束缚的同时,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朝他脸上回敬了一拳:“懦夫,她都不在乎和你之间的年龄差了,你在这当什么圣人!”
“而且,你要当圣人就当到底啊,怎么压不住欲望了,就又反悔来追她了?反反复复折磨她很有意思是吧?!”
顾时序被他冷硬的拳头打得趔趄了下,身体撞在餐桌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他扶住桌子,勉强稳住身子,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底晦暗不明道:“我是不对,但你更过分,用这么卑鄙的手段玩弄她的身体。”
闻言,顾郁泽浓眉压了下眼尾,扯过了顾时序的衬衫衣领,沉声警告道:“我没有玩弄她,注意你的措辞。”
“你们现在的关系不就是床伴么?还说没玩弄。”顾时序愤怒打掉了他的手,又一拳朝他挥了过去。
顾郁泽飞快一躲,擒住了他的手腕,语气缓慢而坚定道:“床伴只是暂时的,我是真心喜欢她。”
顾时序眸光沉了沉,抬起了眼。
兄弟俩不相上下的力量在空气中无声对抗,暴起的青筋在手背上蔓延开来。
“喜欢她还和她当床伴,看来她对你是没什么感情了。”顾时序轻哂了声。
顾郁泽扯了下唇角,露出了个微冷的笑容:“你都反过来追她了,她也迟迟没答应,看来也早就不喜欢你了。
顾时序眼底一暗,默了几秒,才说:“但她至少喜欢过我。”
“过去式而已,现在和她睡的人是我。”顾郁泽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嗤。
顾时序眼神愈发阴沉了下,声音缓缓,带了些讥讽道:“她都不喜欢你,为什么还会和你睡,难道不是因为你和我长得像么?”
“……”
顾郁泽眸光一沉,冷森的郁气骤然腾起,瞬间爆发的力量将顾时序往后一推,干脆摁倒在了餐桌上。
噼里啪啦撞掉的餐盘散落一地,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