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殊偏头看去。
顾宴白平静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深邃淡然,像是安抚剂一般。
是啊,这次不是她在孤军奋战。
顾宴还没走。
他在身边,黎殊莫名心安,也多了些底气。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面前四人。
“这算什么?道德绑架?”
寇菲妈妈急了,摆摆手说道:“不是的,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过来找黎殊同学,我们是真心道歉的。”
顾宴白冷嗤一声:“真心道歉也会带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
寇菲父母面面相觑,尴尬的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取出来。
寇菲爸爸爸小声道:“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万一,万一签完字后黎殊同学不承认,这也算是个证据。”
录音笔和纽扣形状的摄像头拿出来后,黎殊傻眼了。
这东西这么小,藏得这么隐蔽,顾宴白是怎么发现的。
她轻轻扯了扯顾宴白的衣袖,靠在他耳边小声道。
“要不就让她道个歉好了,她已经受到惩罚了。”
“当然要道歉,但不只是要道歉。”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掀起眼皮:“黎殊如果真的在跑道上绊倒,轻则扭伤骨折,重则残疾瘫痪,甚至死亡都有很大可能性。恶意杀人,寇菲同学,你说会判你多少年。”
顾宴白声音不大,语气不急不缓,压迫感却很强,他说话的时候,现场没一个人敢吭声,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
寇菲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宴白漆黑的眸。
阴冷,深邃,情绪密不透风。
她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寇菲父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向黎殊同学道歉,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对不起黎殊。”寇菲哭的抽抽噎噎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你的,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顾宴白轻扯了一下唇角,视线落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错。”
他说唇角弯弯,眼底带着几分浅笑。
“不如这样,你去操场跑圈,跑到腿折为止,回来后就给你签和解书。”
现场立马寂静下来了。
班主任站在一旁,内心有种诡异的恐惧感。
顾宴白今天也才十七岁,不过个高中生而已,可他的眼神语气,做事的手段,都成熟的不像是正常人。
说完,顾宴白指尖按动轮圈,慢条斯理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黎殊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小跑两步跟在顾宴白身后。
到了走廊,她才压低声音说:“这太严重了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顾宴白淡声道:“她如果聪明,就会跑两圈故意将脚腕扭伤。”
说着,顾宴白忽然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黎殊。
“但是,如果她像你一样死脑筋,那就要受罪了。”
黎殊撇撇嘴,硬着头皮反驳。
“谁说的,我刚刚也想到了好不好。”
“是吗。”
顾宴白语气慢悠悠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我刚刚在教室门口看见翟旭了。”
“他就在这个班,在教室门口不是很正常吗?”
“你和寇菲的事情因他而起,他却畏畏缩缩不敢正面处理。”
顾宴白停下轮椅,视线定格在黎殊身上。
“黎殊,他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喜欢。”
他说:“谁对你好,你真的看不见吗?”
那天晚上,黎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她实在想不通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说顾宴白这人一向都莫名其妙的,可今年他好像更奇怪了。看她的眼神偶尔柔的能掐出水来,偶尔又冷淡到这辈子都不想理她的感觉,甚至有时还会有几分幽怨。
一天几百种人格,跟精神分裂一样。
期末考试成绩后,黎殊年级排名比期中的时候高了不少,可依旧没达到上重点班的程度。
她年龄比班里同学小,学起来也更吃力些,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满意了。
可如果没机会和顾宴白坐同桌,她陪读的作用也就没有了,顾夫人会不会赶走她。
黎殊拿着成绩单,准备去找顾宴白。
隔着老远,她就听见房间内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这间房子隔音很好,她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医疗,瑞士,这样的字眼。
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听,黎殊正准备离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顾夫人踩着高跟鞋,看都没看她一眼,气冲冲的往楼梯方向走。
黎殊站在角落,攥着成绩单不敢吭声。
忽然,房间里传来顾宴白的声音。
“黎殊会去吗?”
顾夫人脚步顿住:“什么?”
顾宴白说:“把黎殊带上我就去。”
顾夫人不可置信的偏过头,上下打量了黎殊好一会。
半晌,她忽然笑了:“当然,黎殊本来就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我这就安排人给她办签证。”
一直等到顾夫人下了楼,她才小心翼翼的走进顾宴白的房间。
“刚刚夫人说的,去哪里呀?”
顾宴白淡声道:“瑞士,苏黎世,去治腿,上次检查的结果出来了,说能治好。”
“真的啊,那太好了!”
黎殊眼底满是惊喜,她半蹲在轮椅前,杏眼弯弯看着他。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用这种视角看你了。”
这么多年,她跟在顾宴白身边,见过他因为疼痛撕烂床单,见过他疼到不省人事,有时候吃了再多的止痛药也没用。
他因为腿伤受过太多罪了,黎殊全部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能治好,那就太好了!
“早就听说瑞士的医疗很厉害的,我弟弟当时身体一直不好,有个有钱的亲戚就建议我们去那里治。”
黎殊心情好,话也变多了。
“不过我们当时没有钱,后来顾夫人就出钱给我弟弟治好了。”
顾宴白没吭声,他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深沉寂静。
黎殊看着他的眼睛,原本的笑意也慢慢敛了下来,眼底藏着几分担心。
“你不开心吗?为什么?”
顾宴白凝视她几秒,抬起手,轻轻拂去她唇边的蛋糕渍。
“吃完零食,怎么不照照镜子。”
他声音很轻,竟有些沙哑。
指腹轻轻触碰她的唇角,带着几分温热的触感。
黎殊身形一僵,她不太适应这么亲密又温柔的动作,总觉得怪怪的。
顾宴白的手其实很漂亮,白皙修长,骨骼分明,指甲也修剪的干净利落,只可惜因为长期推轮椅,他的掌心已经起了一层深浅不一的茧子。
握在手里,手感并不怎么舒服。
顾宴白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能治好。”
黎殊微微怔然。
“以前我因为这双腿去过不少国家。”顾宴白淡声道,“当时顾夫人忙,都是佣人带我去的,我买通了佣人,顾夫人就一直以为治不好。”
黎殊还是不太明白:“可是,为什么?”
顾宴白单眉微挑,他握住黎殊的手,往他腿上按去。
很诡异的感觉。
肌肉虽然没萎缩,可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即使是夏天也完全捂不热,明显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黎殊下意识地想挣扎,顾宴白却死死按住她的手,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他弯起唇角,眼底带着几分平静又诡异的笑。
“我得让她记住,我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准确来说,他这双腿就是顾夫人摔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