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殊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盒创可贴。
“是谁受伤了吗?”
“没什么事,之前干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裂开了。”
段梅将右手伸出来,手掌侧面因为干裂泛出了血丝,看起来伤的时间不算短,已经有些发炎了。
平时农活干的太多,上面早已布满皱纹,大伤小伤没断过,显得粗糙丑陋。
段梅的手早已不像四十岁女人该有的模样,更像是六七十岁。
黎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不去。”段梅态度极为坚定,“这真没多大点事,几天就好了。”
“顾家有医生的,不用花钱。”
“那也不能总麻烦别人。”段梅说,“不然你给我用碘伏涂一涂吧,行吗?”
两人争执好一会,段梅态度都没有半点松懈,黎殊只好作罢。
她取出碘伏,动作娴熟,用棉签轻柔的为段梅处理伤口。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床角,段梅看着面前的女儿,眼底有些酸涩。
她长大了好多,气质愈发出众,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可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离开家的时候明明还是个羞涩腼腆的小姑娘。
怎么一下子变得她都要认不出来了。
段梅垂眸,视线落在棉签上。
“我看到你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吗?”
黎殊指尖顿了一下,心脏微微紧缩。
她记得,段梅不喜欢看到她画画。
段梅笑了笑:“很漂亮,老师说得对,你果然很有天赋。”
黎殊快速上好药,将棉签丢进垃圾桶。
“是顾宴白想学,他让我陪他。”
“小少爷对你很好。”段梅轻声道,“你们关系好,我就放心了。”
黎殊抬头看向她:“那如果他对我不好呢?你会接我回家吗?”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段梅唇角动了动,没再吭声。
黎殊在心里暗暗回答。
肯定不会。
明明都知道答案,她也不知道再期待些什么。
段梅出门之前,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压抑又沉寂。
直到她走出房间,蹲在地上开始穿鞋,黎殊才发现,段梅这双鞋子还是小姨走那年买给她的。
黎殊鼻尖还是忍不住泛酸。
怨她是真的,心疼她也是真的,各种复杂的情感混在一起让她陷入了一种情绪怪圈。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段梅。
黎殊从床头柜里翻出自己全部的钱,这还是她绘画比赛拿的奖金。
“这是两千块钱,你拿着去买双鞋子换身衣服,别给我爸和小途用。”
段梅摆摆手:“我手上有钱,你留着,你在城里也要花钱的。”
“我的吃穿用顾家都包了,不用花钱。”黎殊叮嘱道:“这些钱一定不要让我爸看到。”
“小少爷已经给了我们很多钱了,我们现在都不缺钱。”段梅说,“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话音刚落,黎殊掀起眼皮,有些怔然的看向她。
“顾宴白……给过你们钱?什么时候?”
第20章 她今天,太不对劲了……
顾宴白当时替黎衡阳还钱的时候就专门叮嘱过,说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黎殊。
原本她也只是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却让黎殊听了去。
段梅有些慌乱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我随便说的,没什么钱。”
“妈,到底是什么。”黎殊快步跟上她,“顾宴白到底给你们什么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
段梅越解释越笨拙,正当她手足无措,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打开了。
顾宴白坐在电梯内,目光正好撞上黎殊的视线。
黎殊眉头微蹙,紧紧盯着他。
“顾宴白,你是什么时候给他们钱的?”
顾宴白扫了段梅一眼。
两秒后,他慢条斯理道:“过年那天啊,你也看到了。”
黎殊说:“我不是说那次。”
光看段梅的反应就知道,他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不然段梅怎么会这么慌乱。
“就只有那次。”顾宴白语气平淡,“我多给了他们五千块钱。”
黎殊半信半疑的看了段梅一眼,后者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
“黎途在楼下说有急事找你。”
顾宴白下巴朝着楼下轻扬。“你不去看看吗?”
黎殊内心狐疑,却找不到什么证据,只能咬了咬牙说。
“妈,我希望您能清楚,我们已经受过顾家很多恩惠了,那些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完,如果再拿顾宴白的钱,您不觉得有些太厚颜无耻了吗?”
说罢,她转过身朝着楼下走去。
顾宴白沉默半晌,抬头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段梅。
“您家里最近怎么样?”
“这段时间还不错。”段梅笑了笑,“欠的钱还上之后,小殊她爸也没有去赌了,这都得谢谢您。”
两人客套了几句,顾宴白便离开了。
他走到露台处,垂眸看着院子里的黎殊和黎途。
黎途埋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吭声,余光落向二楼时,一道漆黑的目光紧紧定格在他身上。
顾宴白眉眼微垂,目光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黎途却觉得,他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威胁,眼底满是压迫感。
黎途只好闷声道了歉,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话题快要结束,顾宴白才推动轮椅回了卧室。
十分钟后,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黎殊敲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宴白,你在里面吗?”
顾宴白从桌子上拿了本书,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
“嗯,在。”
“那我进来了哦。”
黎殊推开门,眉眼弯弯,显然心情不错。
“你猜小途刚刚跟我说什么?”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的翻了一下书。
“说什么?”
“他说之前是他做的不对,还说以后不会不理我了,不过好奇怪,他怎么忽然就原谅我了,之前还像见到仇人一样。”
顾宴白冷嗤一声:“那种白眼狼,你管他做什么?”
“小途才不是白眼狼呢。”黎殊说,“他小时候很乖的,不哭也不闹,学习也很好,每次妈妈偷偷买给他的糖都会给我,路还走不利索就开始帮家里人做家务了。”
那小孩看着叛逆,没想到比想象中要懂事的多,至少他是为数不多真的心疼黎殊的。
顾宴白心想或许可以给他换个好学校,有天文课的那种。
“学校还没开学,我的寒假作业已经写完了。”
黎殊凑到顾宴白身边,“我能不能陪小途他们玩几天,他们三天后就走。”
顾宴白挑了挑眉,抬起眼看她:“你不是说过,全世界我最重要吗?”
黎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小途了。”
“去吧。”顾宴白也不逗她了,合上书慢条斯理道,“车子已经安排好了,想去什么地方有人会带你们去。”
黎殊完全没想到他会安排的这么周到,一时被兴奋冲昏理智,没忍住上前抱了他一下。
“谢谢你,你最好了。”
温热的身体扑向他,夹杂着熟悉的木制香,顾宴白心脏像是漏掉了一拍,许久都没缓过来。
直到房间门被关上,他才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燥热。
撩而不自知。
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接下来的三天,黎殊每天都寸步不离的陪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