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吟坐回裴泽州身边,他注意力不怎么在桌上,声线低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项链握在手心,明明冰凉却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烫的掌心炽热。
依赖倚靠在他肩头,眼睫微垂,“可能是在巴士上吹了太久风,有些头晕。”
裴泽州便带她起身,同桌上人说一声后率先离场。
陈景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人高大女人娇小,肉眼可见的般配,裴泽州看着也很上心。
视线转到陈誉凌身上,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Lucy调情,姿态懒洋洋的,似乎根本不关心离开的是谁。
怀不怀疑其实已经不重要,结果都已经定下,南晚吟是裴泽州的人,只要不公然和陈誉凌站到一起,他没理由把人强行扣留下来。
至于陈誉凌,是玩世不恭还是忍辱负重,真真假假也都到头了,父亲的话是时刻在心中敲响的警钟,陈家不能毁在他的一时仁慈上。
恩怨是非都该做个了结。
南晚吟说不舒服只是借口,陈誉凌的东西放在她这里,顶着陈景骁不时扫来的视线她怕漏出端倪,所以才想早点离开。
回到公寓还没坐下,田浩已经带着私人医生登门,这时再拒绝难免刻意,只好硬着头皮配合检查。
好在医生很懂人情,简单检查后针对身体情况询问几句,然后给出诊断,“没什么大问题,换季早晚温差大,有些受凉,清热解毒的冲剂喝两天就好。”
田浩细心记下医嘱,拿完药后又送医生回去。
当晚照顾她喝完药,裴泽州仍旧睡客房,南晚吟心绪不宁,也不急于和他早日确定关系了,一回房间便急着把项链藏进行李箱夹层,带来的衣服和日用品一件件盖上去,扣锁时又不放心地再次打开,重新将项链取出来放进手心。
指尖在挂坠背面轻按,正面的贝母瞬间弹开,一枚小巧的黑色内存卡掉落出来,她捡起来置在指腹盯着看了半天,想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贫穷限制想象,她估不出合适的价位,想到陈誉凌说这东西能要陈仲半条命,价码开低了有的后悔,她当时头脑太乱,该向他请教一下要价区间才对。
卡片重新装进项链,扣合后塞进行李箱,机械重复刚刚的动作,这一次没扣锁,箱子瘫在地上,衣服和日用品堆在上面,乱而日常。
裴泽州在港城处理完最后一天公务,回程日定在周末傍晚,当天下雨,绵延不断的雨丝斜织在天幕,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骤降,好在田浩在衣柜里购入一件驼色羊绒大衣,穿在身上抗风效果很好。
裴泽州西装外临时套上那件出游穿过的黑色大衣,出发时田浩上来帮忙拎行李,东西不多,只她随身带的一个旅行箱。
下楼后驱车前往机场,一路上阴雨绵绵,天色比平时暗的早,明黄车灯投下的光影里雨点在飞舞。
南晚吟侧头看窗外,小雨总是勾起愁绪,她现在其实没什么可愁的,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慌。
裴泽州在接电话,人还没回京市工作已经缠上身,她待在他身边的这几天里,除却专程空出来陪她出游那日,就没见过他有闲下来的时候。
到机场后田浩联系人来取车,天色彻底黑沉,登机时裴泽州撑伞将她圈在身侧,黑色伞面朝她倾斜,雨丝氲在他暴露在空气的手臂上,黑色大衣凝结一层水珠,湿润的风卷起发丝缠绕在他握紧伞柄的手指上,没一会儿又被吹落。
裴泽州因潮湿微痒的触感低头投来一眼,手背上留下水痕,她抬手将发丝捋在耳后,没注意到他在看,视线出神望着天边,那里一团乌云,不见月,也不见星。
他开始好奇她在看什么。
十分钟前,候机室里,南晚吟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来自陈誉凌:
“一路顺风。”
四个字在她脑海缠绕一路,登机前一刻,她望向天边不免在想,他现在怎样了。
第41章 国王发号施令,士兵唯命是……
落地京市,南晚吟让田浩把车开到小区,她今晚没打算跟裴泽州走。
车
子停在楼下,裴泽州下车送她,田浩去后面拿行李,亮灯的楼道下站着抹利落笔直的身影,是收到消息提前下来接她的武川。
看到他,裴泽州没什么表情,港城之前他没关心过她如何生活又是跟谁住在一起,港城之后也要给她时间适应新身份,就算有什么要划清界限的也不急于这一晚。
归根到底,他不在意武川,有没有亲缘关系也好,福利院的情谊也好,亦或是她曾为了他求到自己头上,裴泽州不是个自大的人,但也有自己的清高在,不至于为不相干的人大动干戈,她要留一晚便留。
左右也只能是一晚。
京市好月,银辉洒落一地,像铺了一层碎银。
裴泽州送她到楼道,田浩先一步把行李箱交到武川手里,之后便回车上等待。
裴泽州在楼道外距离武川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手搭在南晚吟腰上微微用力收拢,垂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柔,漫长,迎着月光,气氛渲染的浪漫。
三步之隔,武川站在楼道阴影里,像一块冰封的石,静默看着,冷风吹起衣角,握拳的手鼓起一道道青筋。
行李箱拉杆紧握在手心,力道不断加重,他凭借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意才能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冲动,不要做让她不高兴的事。
男人间释放的讯息直白强烈,他懂对方想传达的是什么,他不在乎这种示威,因为裴泽州说了不算,他要怎么做,她说了才算。
一吻毕,裴泽州抬头,从她眼底看到潋滟波光,视线躲着他在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晚安。”他声音无限温柔。
南晚吟便也回他“晚安”。
楼道前分别,她随武川上楼,裴泽州也转身上车。
一进电梯,南晚吟脸上羞色一扫,问沉默站在旁边的武川,“等多久了?”
“没多久。”
低垂着眼皮,声音有些淡,横穿过眉的疤痕有些刺眼。
南晚吟没再追问,有些事刨根问底谁也给不出答案。
刚进家门,便收到裴泽州发来的一条消息,“早点休息,明天让田浩来接你。”
他看似温柔,实则很多事情上都表现的强势,在楼下看到武川虽没表现出任何不悦,可转头就宣示主权般留下一个道别吻,当着武川的面不遮不掩。
发来的消息也丝毫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只是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通知罢了。
进入恋爱角色的裴泽州原来如此吗?
有情绪波动就好,她还担心他太稳得住会无从下手。
指尖在屏幕敲打,她回,“好,你也要早点休息。”
回完消息,武川已经不声不响放好行李去盛饭,他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一看就是提前很早开始准备。
她在桌前坐下,紫薯粥冒着热气,喝一口胃里暖洋洋的舒服。
两人面对面坐着默默吃饭,谁都没开口说话,临近尾声时南晚吟放下筷子,问武川,“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武川漆黑的眸才看向她,沉默了会儿,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淡声祝贺她,“已经看到了,恭喜你。”
“明天我会搬走,这里以后你自己住,但还算我们一起合租,钱我会打给你。”
机械吃饭的动作一顿,武川脸上挂笑,眼底却冷成一片,“说做家人的是你,和我算这么清的也是你。”
心里明白应该要粉饰太平,可他实在装不下去,声音冷峭,“我在陈仲身边不缺钱用,赵平那里也有外快赚,你不用总担心我没钱,房租负担的起。”
南晚吟叹息一声,“我没有想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武川,从我们重逢那天起,我就当成是命运的安排了,我们只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同旁人如何逢场作戏都是假的,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她的话还是那个意思,可句句听在耳里都像温水煮青蛙,武川只觉得烦闷心绪被她轻描淡写捋平,剩下的是满腔热烈,他想为她冲锋陷阵,想做她所向披靡的士兵,她是他的王。
国王发号施令,士兵唯命是从。
“好。”他说,“如果他欺负你,我会接你回家。”
……
翌日到公司打卡上班。
南晚吟随陈誉凌出差一周,同事间议论猜测不休,见她回来面上都很热情,她把带的礼物分给大家,收获一圈感谢,互相寒暄客气几句才算消停。
刘宁对她送的曲奇饼很喜欢,一会儿功夫已经吃下去半盒,趁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她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子滑到南晚吟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晚来一天就好了,听说港城出了大事,你在的话我还能多打听一点。”
南晚吟心里一紧,面上淡然含笑,“出什么事了?”
刘宁本意是试探,没想到她真不清楚,半信半疑问,“你跟在老板身边一点风声没听到吗?”
脑袋四下探一圈,见没人注意,她才凑到耳边,“老板的哥哥出事了,昨天晚上重伤抢救,听说是碰上一群混混打群架,不知怎么就被误伤了,性命垂危,钟夫人连夜前往港城,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南晚吟在电脑上浏览《极速游戏》上一季每期主题,尽管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仍装的专注,似乎根本不在意刘宁说了什么,对话题不为所动。
“听着好像很严重,不过这种事情不应该很隐秘吗,起码要对外封锁消息吧。”她不动声色打探刘宁的消息来源。
“我朋友在时创工作,钟夫人的机票就是她订的,听说昨天晚上钟夫人的婆婆找上公司闹得很凶,言语间对钟夫人很是责备,怪她整日围着工作打转不关心丈夫死活。钟夫人当着她面让我朋友订好机票才算把人送走,这事儿在时创都人尽皆知了。”
南晚吟回,“嗯,那看来确实是真的。”
她反应太淡然,不符合刘宁预期,憋了一晚上大瓜,第一个跟她分享,结果就回这么一句,多余的一点不说,还指望从她这里也打探点消息呢。
刘宁试探问,“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啊,我听到这消息时差点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来黑眼圈都重了。”
南晚吟当然激动,陈景骁出事就说明陈誉凌没事,陈誉凌没事那她就没赌错,藏在家里的内存卡像定时炸弹,陈誉凌在还好,他若不在她拿不准要不要把东西交给陈清,毕竟在她看来太子都死了,忠臣手握尚方宝剑也只能给奸佞留下些不痛不痒的骂名,想要复国难比登天。
他们失败不要紧,陈仲追究起来可不会网开一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半路招安的匪寇吗?别到时候清名不得,钱财两空,还落得个杀鸡儆猴的下场。
她现在对自己的契约精神很是没有底气,所以陈誉凌最好别有事,不然她怕自己前脚听到风声,后脚就去向陈仲献宝。
港城太容易让人迷失,尤其她在那里得过陈誉凌太多帮助,受托孤气氛影响,心中不免升起些忠肝义胆,现下回了京市,脚踩在地上人也清醒很多,做事还是要考虑现实,不能被头脑一热的情绪裹挟。
清理好思绪,她视线由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刘宁不解,“旁人的事,我们激动什么。”
刘宁佩服她的心态,“你想啊,万一大陈总真的出事,老陈总又没别的儿女,钟夫人也没传出怀孕消息,那新恒不就得由咱们小陈总继承吗?到时候我们星耀不就一步登天了,背靠大公司,工资福利还不是说涨就涨,干得好兴许还能被提拔到总公司,这真是学上的好不如老板选的好!”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可惜陈仲不可能把新恒交给陈誉凌,担心养虎为患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奉上利器。
再生个小的还现实一些。
南晚吟回她,“这样说好像确实值得激动了,陈姐找我,先过去了。”
“啊?好,你去忙!”
陈静办公室里赵涵也在,南晚吟敲门入内,在赵涵身边落座。
“你们两个都在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些,《极速游戏》这档节目很多当红艺人自降酬薪都想上,以闻悦的
热度本来拿不到这个资源,平台方碍于舆论才同意签她。如果节目播出效果好,公司接下来会对她进行一系列资源调整,不论是接剧本还是品牌合作都会提升好几个level,但反过来也一样。”
“闻悦今年三十二,这个年纪的女艺人要么已经红透半边天,要么就是认清现实给年轻艺人做配抬咖去了,闻悦有上进心很好,外形也出众,所以公司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过如果节目播出还是反响平平不愠不火,公司给她的待遇也会相应做降级处理,这一点希望你们二位清楚。”
“总而言之,这次机会很重要,抓得住闻悦就升咖,抓不住以后就现实一点。”
南晚吟和赵涵点头说明白,陈静把新一季节目相关资料和策划书交给两人,又正式通知赵涵这档节目由南晚吟负责闻悦的宣传营销,交代完这些才打发两人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赵涵走在前面,南晚吟追上去拦下她,“赵涵姐,可以聊聊吗?”
赵涵点头,一言不发带她爬楼梯去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