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湿透了。
秦芷眼一热,轻声说:“脱下来吧。”
陈砚南目光平直看着前方,看着顾文皓往前的步子跟着停顿,他同样看见他,准确说是看见他们,隔着远距离,脸都看不清,但他看到顾文皓的表情。
感觉像是在空调房里吹风,从身到心都吹透,爽到没边。
陈砚南保持着动作,说:“就这样,穿来穿去的麻烦。”
他要真脱下来,她不一定让他再穿上。
秦芷扇着风,凉意从后脊到脖颈,陈砚南说这样就挺凉快的。
她还是想跟他换着穿,碎碎念说本来也应该是她穿,话没说完,一只熊掌举起,掠起一片阴影,到最后也只是放在她发顶。
很轻,像是云团停靠在山顶。
陈砚南半阖着眼,扯着薄唇,问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
“下班请我吃雪糕。”
秦芷认真地点头:“想吃多少都可以。”
陈砚南轻笑,直达眼底。
顾文皓的身影在人来人往中消失,他没过来,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到下午四点,店长让陈砚南脱下玩偶服,放在仓库,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拿走。
他洗了把脸,身上也简单擦一遍,脱了自己的衣服后换上工作服,最后接过秦芷递来的水,他拎着水瓶喝几口,整个人缓过劲。
活动办得还不错,店长笑容满面,表扬他们今天辛苦。
“今天都早点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顾文皓是在快下班的时间来的,他换了身衣服,清爽的T恤跟到膝短裤,进店后环视一圈,跟整理图书的秦芷打招呼。
他走过去:“还在忙?”
秦芷说是,一些顾客在看过书放回的位置不对,需要他们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她手里抱着一沓,略有些费力地将书放回书架里。
“又来买书吗?”
她感觉顾文皓看书速度很快了。
顾文皓靠着书架嗯一声:“最近天气热,没地方可去只能待在家里看书,重要的是你推荐的我都很喜欢,基本是一口气看完。”
“那你等一下,我把这批书整理完。”秦芷说。
“要我帮忙吗,我帮你拿着?”顾文皓目光落在她柔和侧脸线条:“最近新出的电影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
秦芷抬起眼睫,她再木讷也听出邀请看电影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上一次已经拒绝得很直接。
现在她回过神,顾文皓来书店的次数多得反常,她是不是应该再挑明一点,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
“想找书是吗,我有时间。”低沉的男声打断两个人的谈话,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看上去没有多热情。
顾文皓神情里的异样一闪而过,他还是保持着礼貌喊哥:“不用,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闲着也是闲着。”
秦芷在他们旁边,听着两个人的谈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顾文皓没动,反而问陈砚南怎么也在这里上班,他以为像陈砚南这样的,此刻应该在世界各地旅行。
“巧了,我以为你也是。”
陈砚南食指抵着书脊,淡淡地道:“顾同学不想让我推荐,是不信任我?认为我没什么文化,不够资格给你推荐?”
顾文皓:“怎么可能,你是我们
学校年级第一。”
“所以?”
“那就麻烦你了。”顾文皓道。
陈砚南微微一笑:“不麻烦。”
秦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畅销书的方向走。
陈砚南在前在一处位置停下,他随手拿过一本,看向顾文皓说:“你不用跟小芷叫我哥,我们其实没血缘,但因为她生日在十二月,我比她大几个月,长辈开玩笑说是妹妹。”
猜对了。
顾文皓从开始就不认为他们有血缘关系,但为什么住一起?
陈砚南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没办法,两家关系不错。”
他垂着眼睫,目光扫过书皮的封面,看样子像是专心挑选,一本本拿起又放下。
“你喜欢她。”男人最懂男人,顾文皓从那天散伙饭就看出来,他又问:“还是你们已经谈了?”
“没。”
陈砚南留下一本:“但快了。”
顾文皓松口气,笑容里掺杂讽刺意味:“那我们就是公平竞争的关系。”
“如果我是你,会脑子清醒一点。”
陈砚南不觉得他们能构成竞争关系。
从一开始,他就没资格。
陈砚南挑中三本书,他递给顾文皓,说:“有件事你做得挺对的,多看书不是坏事。”
顾文皓低头看了眼。
这三本书分别是《局外人》《看不见的孩子》以及一本《回家》。
那三本书,他一本也没买。
秦芷忙完时顾文皓已经走了,她只好问陈砚南,他都买了什么书。
陈砚南回答:“没买。”
“没买吗?”
陈砚南看眼腕表的时间,再过十五分下班,笑容挂在唇边,他语气轻松地道:“可能是不喜欢吧。”
下班后,秦芷请陈砚南吃雪糕。
冰柜门打开,冷气窜出来,附着在皮肤表面,秦芷基本上每一个口味都拿一个,巧克力要,芒果蓝莓的也没落下。
陈砚南提醒她:“够了。”
“没关系,你今天是功臣,多吃两根。”秦芷买单买出豪掷千金的阔气。
两个人提着一袋子雪糕回去。
陈爷爷破天荒拿一根绿豆的,南瓜不能吃,目光忧郁地趴着。
吃饭时陈爷爷问他们有没有想好大学跟专业,虽然成绩在月底才出来,但提前考虑好,肯定没错。
陈砚南没什么悬念会留在京市。
这也是周唯茵的要求,本科不出国的交换条件。
陈爷爷问:“小芷你呢,想清楚没有,还是你爸爸有什么想法?”
秦振对秦芷没什么要求,他对她学习上的事也并不清楚,事实上在高考几天后,秦振还在问她什么时候考试。
有好有坏。
好的是她在择校上有着绝对的自由。
秦芷没去看陈砚南,她迟疑片刻说:“……想要去京市。”
去京市是最近下定的决心。
陈爷爷认可地点头,京市一直是成绩优异的学生首选地,他笑着说:“那你们两个又有伴,没准还能去一个学校。”
秦芷夹一块青菜放进嘴里,青菜甘甜在唇齿间蔓延。
她没有奢求什么。
近一点就好。
她可以看着她的月亮永远高悬。
“到时候你多照顾小芷一点,她人生地不熟,你多帮着点。”陈爷爷对陈砚南说。
后者语气带笑地道:“您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没有照做。”
陈爷爷哼笑一声,批评他油腔滑调。
吃过饭,陈爷爷要出门跟老朋友下棋,叮嘱他们记得吃冰箱里半只西瓜,秦芷应声,她切好,放在白瓷盘里,端去阳台。
屋内闷。
阳台算不上凉快,但晚上坐在藤椅上,吹着风扇,喝冰饮吃冰镇西瓜,清爽闲适。
夏日昼长夜短,六点多时也没完全暗下去,落日往地平线靠近,染红一片薄云。
陈砚南走进来,递给她上次给他的笔记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问:“上面画着的线是什么?”
在秦芷记下的书店工作细则背面,画着一条类似星座的曲线。
“这个吗?”秦芷翻到那一页,她想了想解释:“这个点是通州,这里是我妈妈在的地方,我照着地图画的过去的高铁路线。”
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砚南沉默片刻,说句抱歉。
秦芷摇头,合上笔记本:“没关系,我们这几天都有在打电话。”
她目光看向远处:“我妈妈很漂亮,我现在还能记得她夏天会穿各种颜色的长裙,她穿高跟鞋,喷的香水很好闻。”
“她带我去理发店,我坐在凳子上等她做卷发,她头发很黑也很长,烫过的卷发披在肩上,走起路来,发尾摇曳,像会跳跃盛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