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称呼您的?”
“她叫我爷爷啊,我都快七十了,她看样子才二十多岁,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小姑娘。”
“……”周珩止缓缓点头,“确实很有礼貌。”
不光有礼貌,还十分有趣。
——“颜沛沛”明明上过马教授的课,为什么她不认识他?
——马教授说自己记性很好,上过课的学生都能记住,为什么他也不认识她?
除非……
周珩止认识的“颜沛沛”,根本不是颜沛沛。
第36章 真假颜沛沛姐,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周珩止就忍不住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思考。
他们第一次在眼镜店相遇时,她说要选择一副丑眼镜,让自己显得平庸一些,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后来的几次重逢,她的表现仿佛两个极端,有时候过分松弛,好像并不把他当作自己的老师,有时候又过分紧张,好像在急力遮掩着什么。
尤记得在宠物店时,周珩止叫她“颜沛沛”,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但如果,她根
本不是“颜沛沛”呢?
毕竟真正的“颜沛沛”上过马教授的课,不可能在电影院认不出他。除非上马教授课的那个“颜沛沛”,和上周珩止课的“颜沛沛”是两个人。
想到这里,周珩止立刻问马教授:“马老,学生做分组实践前,有没有交过一份开题报告?”
“交过啊,怎么了?”
“我想看一下他们的报告。”周珩止想到了一个现成的好借口,“去年设计院替我接了一项工作,让我改建市里的一所盲童学校的无障碍设置。上个月新学校已经落成了,盲童学校的领导邀请我去参观,我想到咱们这门《生态城市空间设计》课程应该也有无障碍相关的内容学习,所以我想看看看看他们的开题报告,选一组学生,带他们去盲童学校参观。”
“那很好啊!”马教授没有多想,“都在我家里呢,你一会儿就跟我回去拿吧。”
周珩止陪马教授回到他家,很快马教授就拿出一沓子开题报告。
选修这门课的学生共有九十多名,分成了十组,每一组的开题报告由一位同学主笔撰写、其他同学都会签名。
周珩止很快找到了题为《护城河沿线生态公园改造案例调研》的报告,他迅速翻到最后的签名页,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颜沛々】。
字迹圆润,能看出名字的主人爱偷懒,名字里重复的第二个字写成了“々”。这是一种还算常见的简写方式,用于表达重复的文字,比如“随便看看”就可以简写成“随便看々”。
周珩止清楚的记得,他认识的那个“颜沛沛”笔锋大气舒展,三点水提顿漂亮,如她本人一样很有风骨。那篇她亲手交上来的报告,现在还被他留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想到这里,周珩止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对着这份报告一直笑?”马教授问,“写得这么好?”
“是不错。”周珩止说,“我把这份报告拿走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马教授迫不及待地说,“这里还有其他九份,不如你一起拿去?”
周珩止:“……我记得您还没正式退休呢。”
别想把工作都推给他!
回到学校后,周珩止又马不停蹄去找了教务处的同事,请他帮忙调阅学生档案。
“大四环艺系的颜沛沛,”周珩止说,“我想看一下她的资料。”
同事问他有什么事,周珩止说这位同学最近联系他保研,他想提前了解一下。
这个借口很合理,同事很快调出颜沛沛的资料,表情很是古怪。
周珩止问:“怎么了?”
“她说她想保研?她这成绩……除非她们环艺系前二十八名都放弃保研了才有可能轮到她。”同事说。
周珩止:“环艺系一共多少人?”
“三十二。”
周珩止:“……”
这位老师的声音不算小,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谁说老师们都很古板的?上班这么无聊,自然爱吃瓜,他们一听说有位排名29/32的同学想保研,立刻围了上来欣赏这位同学的赫赫战绩。
“各科成绩偏低啊,全都低空飞过。”
“建筑艺术史我记得是开卷吧,这个倒是高,有80呢。”
“三门都卡在60分、61分的,估计是教授捞了一把。”
“能毕业就行,一分不浪费。”
“想保研的话就差太多了!”
周珩止难得愧疚:对不起了这位颜沛沛同学,让你在教务处公开处刑。
成绩欣赏完,教务处老师滚动鼠标,页面又往下翻了一页,一张入学时留下的蓝底证件照一寸寸展现在周珩止面前。
照片中的小姑娘完全是十八岁的样子,圆脸,大眼,厚重得没有洗还在劈叉的刘海儿,眼睛里满是青涩又迷茫的光。
周珩止的心猛地一荡,又迅速落下——她不是她。
教务处的资料不可能有错,照片里的女孩是颜沛沛,但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颜沛沛”。
仔细打量,颜沛沛和“颜沛沛”长得有三分相似,脸型不同,但眼睛和鼻子很像,很有可能是姐妹关系。
所以……假“颜沛沛”是真颜沛沛的姐姐?
大学生找人代点名的事情格外常见,选修课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颜沛沛因为某种原因缺席,让自己的姐姐帮忙上课,这样整个逻辑就通了。
这场狸猫换太子的游戏本该天衣无缝,偏偏遇到了周珩止这个计划外的变数。
想到这里,周珩止的心脏加快了跃动的速度。
他不用再担心她是他的学生,不用再用道德划分他们之间的界限。这段时间周珩止碍于师生身份的纠结、矛盾、挣扎全都消散——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向她的方向迈进一步。
可是,一个问题解决了,还有更多问题冒了出来:他认识的“颜沛沛”究竟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今年多少岁,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
太多问题蜂拥而来,曾经被周珩止禁锢住的好奇心肆意生长。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对她产生好奇,希望能走近她、了解她的每一面。
虽然这份好奇心迟到了,好在还不算晚。
……
“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接连的喷嚏声同时响起,客厅里,颜玉琢和堂妹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谁传染了谁,还是有人在同时念叨她们?
“沛沛,你怎么感冒了?”婶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埋怨道,“我都说了让你少玩手机少熬夜,看看,这一个个喷嚏打的,一会儿去吃药!”
“妈,我打个喷嚏而已,和玩手机熬夜有什么关系?”颜沛沛无奈大叫,“再说了,姐姐也玩手机熬夜啊,妈你怎么不说她?”
旁边的颜玉琢立刻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可没有玩手机熬夜啊,我每天晚上十点睡,早上六点醒,睡醒后先运动半小时,再学半小时英语,每天自己做三餐,从来不点外卖喝奶茶,我过得可健康了。”
“就是的,”婶子立刻点头,“沛沛你学学小玉,小玉就算感冒那也是工作太忙累病的,和你不一样。”
沛沛咬牙切齿:“姐,你居然背刺我……”
晚十早六还每天跑步学英语,到底谁会信啊!
颜玉琢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只可惜这份笑意持续不到三秒,又被喷嚏声打断。
太奇怪了,她也没觉得身体不舒服啊,难道有谁在一直念叨她?
今天是周末,颜玉琢又来叔叔家做客了。
沛沛虽然已经读大学了,但她是个恋家的孩子,几乎每周末都会回家改善伙食。她和颜玉琢有说不完的话,明明是堂姐妹,但是她们关系好得像亲姐妹,经常性打打闹闹。
婶子走后,沛沛带堂姐去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一关,颜玉琢立刻问她:“你最近没有再翘课吧?”
“没有没有,放心吧。”沛沛拍了拍胸口,“我最近追星太穷了,没钱雇人替我上课。”
“有钱也不行!”颜玉琢教育她,“要是再遇到一个周珩止,你小心毕业证都拿不到。”
“周阎王怎么了?”沛沛不解,“他的课已经结束了啊,其实我在学校里都没怎么见过他的,他的课都是建筑系的,我们环艺没有他的必修课。”
颜玉琢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自己后来又碰到过几次周珩止的事情告诉了沛沛。
沛沛听完,整个人陷入了漫长至极的沉默。
“沛沛?沛沛?”颜玉琢推推她,“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姐……我不是被吓到了。”沛沛幽幽道,“如果你不是我姐 ,周阎王不是周阎王的话,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颜玉琢:“?”她哭笑不得,“磕点在哪儿?”
“你俩总能在莫名其妙的时间莫名其妙的地点莫名其妙的相遇,这不是缘分的指引又是什么?”沛沛振振有词,“而且听你讲完,我觉得周阎王这人还挺不错的,又会关心小猫的安危,又会主动带孩子去厕所。外表是高冷教授,内在是温柔人夫,这种反差感还不好磕?”
颜玉琢笑眯眯:“你这么喜欢磕,不如我去给你当师娘,给他吹吹枕边风,让你直接挂科?”
沛沛迅速滑跪:“姐我错了。”
颜玉琢又细细叮嘱了沛沛一番,让她在学校里看到周珩止就绕道走,千万不要和他见面。
沛沛嘀咕道:“我疯了才会去他面前丢人现眼。你叮嘱我,不如多想想自己,指不定你今天一出门就和他撞上。”
“麻烦你盼我点儿好。”颜玉琢没好气地说,“他要是知道我是假的,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别忘了他可是你的老师,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
“……”也对哦。
沛沛忍不住问:“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周阎王不是我老师,你们也不是因为代课相遇的,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和他在一起?他三十岁就已经是副教授了,再过几年升正教授也有可能!而且我听说当老师只是他其中一项工作,其实他一直和省设计院合作,主持设计了很多项目,落笔就是钱。
“你看,他长相好、性格好、赚得钱也多、社会地位高、魅力十足……你们几次相遇,这可是电视剧里都演不出的缘分呀,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心动?”哪想到颜玉琢摇了摇头,“我只对钱心动。看在周珩止比我年纪大的份上,如果他把我列为遗产继承人,然后明天他就因为熬夜画图吐血倒在工作岗位上,那我可能会心动。”
沛沛听出她在胡扯,气得呜哩哇啦一通乱叫,偏偏又撬不开姐姐的嘴。
哎,她是真觉得姐姐和周阎王好有cp感好好磕哦。
现在她也能去回答互联网上那个经典问题了。
——你磕的cp是谁先心动的?
——他俩没心动,是我先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