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劲冷冷淡淡地瞥向孙丞,嘴唇紧抿,下巴紧绷,不发一言。
这样死寂数十秒,他才走进屋子,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清一色的西装暴徒,有祁山,还有他的保镖和其他助理,这些人通通留在门外,没有进来,也没有关门。
江嘉劲走到林翘面前,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将她微微圈进怀里,仔仔细细地检查她的脸颊还有身体。
对于林翘这样好强的人来说,被人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丢脸,原不该有丝毫的怯弱流露出来。
可江嘉劲不一样。
他是真的能给她撑腰的人。
林翘红着眼睛,完全没有回避江嘉劲的打量,甚至有意为之,故作可怜,挤出一颗露珠般晶莹剔透的眼泪。
江嘉劲果然心疼,眉头顿时紧蹙,用指腹拭去她的泪水,问道:“很疼吗?”
林翘哭腔很浓:“疼。”
江嘉劲面色阴沉地为
她捋顺被孙丞薅得乱七八糟的秀发,又环住她,把她带到沙发旁,识趣的人自动往里靠,让出了一个位置。
孙丞冷然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阻止,甚至很想验证,是否如谢彬龙所言,这个女人真的那么被江嘉劲所在意。
林翘在沙发上坐下,江嘉劲则蹲在一旁,仰头观察她的伤势,他语气温柔,问道:“他打你哪里?”
林翘委屈地说:“脸,腿,还有肚子。”她强调,“他踹我肚子,好疼。”
江嘉劲没有表情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起身,扫视了一眼沙发上的众人,桌上的叶子,水烟,骰子,凌乱的酒渍,乱倒的酒瓶和酒杯,最后落到孙丞身上,视线从下往上,直到与其四目相对。
孙丞被江嘉劲教训过不止一次,哪怕再狂悖,终究有阴影落在心里,这会儿不由得浑身一凛,目光下意识露了怯。
而正是意识到自己露怯,讲出的话才更狂妄,犹如壮胆:“怎么,你英雄救美还救上瘾了?上次是高芙瞳,这次是林翘,你是想打断我的鼻梁,还是腿?”
江嘉劲只盯着他,不语。
孙丞愈发觉得心里发毛,又道:“江嘉劲你不是只手遮天,你敢动我,我看你怎么跟外公交代!”
听到“外公”二字,江嘉劲才终于嗤的一声笑。
他懒懒地走上前,近在咫尺时他停下,扭头问林翘:“他扇你哪边?”
林翘下意识答:“左边。”
“啪。”清脆的一声,江嘉劲掌风凌厉,已是果断地刮过孙丞的左脸。
孙丞难以置信,紧接着暴怒而起,做势要与江嘉劲扭打起来:“我操你妈!江嘉劲你又动我!靠……”
话没说完,江嘉劲又一巴掌打在他的左脸,紧接着长腿一蹬,稳准狠地踹到了他的肚子上,孙丞被踢的后退三步,还没直起腰,江嘉劲又是一脚踹过去。
孙丞被这力道带的连连后退,几欲摔倒,江嘉劲丝毫没有停顿,抬腿又是两脚,直到孙丞的后背狼狈地撞到墙壁,疼得龇牙咧嘴地滑跪到地上,他才作罢。
看热闹的众人早已张皇地惊呼,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谢彬龙眼看江嘉劲停手,以为他已经消气,这才投机取巧般上前扶住孙丞:“嘉劲,你消消气,都是自家人。”
江嘉劲目光一紧,瞥向谢彬龙,二话不说一把薅住他的领子,将他拽到一旁,一脚踹过去,谢彬龙直接摔倒在地,痛呼不止。
江嘉劲冷冷道:“我教训自家外甥,本是家事,何时轮到外人插手?谁再多管闲事,我连他一起打。”
和孙丞玩到一起的人大多是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关系作威作福,拜高踩低,又有哪个真有骨气?何况江嘉劲压迫感十足,更是吓得他们一个个如鹌鹑般噤声不语。
孙丞捂着肚子,十分费力才抬起头来,却仍然跪在那,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想必江嘉劲这几脚真的踹伤了他。
他怒道:“江嘉劲,你今天敢这样对我,不外乎仗着是外公唯一的儿子,可我也是外公唯一的外孙,外公很疼我妈,也很疼我,你为了个女人这样对我,外公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被如此威胁,江嘉劲没有丝毫的愠怒之色,反倒流露出隐隐的兴奋与阴狠,竟还唇角上扬,笑了一下:“是么,那你叫他来找我!”
他转身欲带林翘离开。
孙丞目露凶光不知从哪摸到一个酒瓶,忽然冲上前,眼看要砸中江嘉劲的后脑勺,林翘惊呼:“小心!”
江嘉劲猛地一躲,孙丞一时没有收住力气,整个人往前扑去,江嘉劲见状,朝他后腰狠狠一踹,直把他踹倒在地。
江嘉劲闲散地走上前,踩住孙丞的肩膀,冷声道:“你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吸毒,强/奸,下黑手……连亲舅舅也玩阴的?”
“我呸,你算个屁!”孙丞狠狠一啐,艰难地扬起满脸是冷汗的头颅,“你他妈也就只能在拳脚功夫上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呵,实际上你硬得起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嘉劲目光一凛。
孙丞见他不语,自以为终于扳回一城,狞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江嘉劲之所以年过三十还没有成家,都是因为……”
“操你大爷!”林翘走上前,对准孙丞的脸“啪啪”狂甩了两个巴掌。
她必须堵住这烂人的烂嘴。
“行不行我不知道?与江嘉劲上床的人是我,不是你!”林翘这样骂道。
江嘉劲看向她,眼里说不出什么情绪。
这里人人都认得她,她是那么出名的公众人物,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不该把自己的私事宣之于口。
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他。
她不允许别人侮辱他。
尤其是,孙丞的母亲是给他伤害的人,孙丞就更没有资格侮辱他。
原本听到孙丞这样无下限的报复,江嘉劲心里暴起一股怒火,可这会儿,他却不气了。
他拉住林翘的手腕,示意她不必再多费口舌,她看他一眼,意会地收敛脾气。
他顺势将她揽进怀中,抱着她,看向众人:“为各位着想,今晚的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烂进肚子里。”
说罢将众人轻轻扫视一遍,抬脚出了门。
温青雨早已吓得丢了魂,像只木偶般跟他们离开。
第63章 “阿劲,生日快……
街市上霓虹如星,冬风扑面,料峭的寒意让人浑身一凛,林翘抱臂,感觉自己稍微复活了一些。
江嘉劲让祁山送早已被吓蒙了的温青雨回家。
他和林翘坐到车里,没有驱动车子,只是打开热风,静坐不语。
有车路过,有人路过,或许不知不觉间风也路过,天上的云也路过,飞机也闪着灯路过。
这一刻唯有他们是静止的。
林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回京,比如今晚这件事,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后果,比如江荣先那边他要怎么交代……
但最后,她只是问:“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伤到没有。”
江嘉劲扭头看她:“我想,你应该先平复一下自己的心。”
林翘笑了:“就像你也要平复一下你的心一样?”
江嘉劲目光微闪,被看透的滋味令他一时错愕。
今晚这件事,对于他们任何人来说,都像狂澜平地起。
她是受伤的人,却不是唯一一个感到痛的人。
江嘉劲无法形容打开门看到她第一眼时的感受,那一刻目眦欲裂,整个人没入寒冰,原来让一个坚硬冷漠的人感到痛苦是那么轻易,只需要伤害他坚硬之余那一点点爱的残渣,就足够了。
林翘抬手摸了摸仍然火辣辣的半张脸,骂道:“那孙子下手真狠。”
江嘉劲这才抬起手来,拧眉去触摸她脸颊上的掌印,他的眼神幽然泛着戾气的冷光,抚摸的动作却极轻,唯恐弄疼了她。
“要不去医院吧,还有身上的伤,都检查一下。”江嘉劲说道。
林翘摇头:“不用,我清楚自己的情况,都是皮外伤,回去抹点药就行了。”
江嘉劲凝眸不语,林翘见状,抬手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神情比他放松多了:“你放心,我也打他了,我这个人最讨厌吃亏,他打我一下,我就还他一下,临走之前那两巴掌,还是赚的呢。”
她越是轻描淡写,江嘉劲越是蹙眉不止。
林翘看得直叹气:“喂,江嘉劲,你已经三十岁了,老是皱眉要留皱纹的。”
江嘉劲微怔,旋即拍了拍她的脑袋,无语道:“什么时候了还和我说这个?”
林翘努努嘴,本想与他调侃几句,却蓦地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一看:“哎呀,12月31号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三十岁的生日!”
江嘉劲坐回车椅,靠着椅背,眼神飘忽地说:“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林翘笑:“当然激动了,人活一世,能有几个十年?”
江嘉劲偏头,百无聊赖的模样,这样盯她三秒,应该是挣扎了一会儿,才把心里话告诉她:“不瞒你说,我着急回京,就是找你过生日的,谁知道居然碰上这种事,我真是服气。”
林翘怔然。
她刚才似乎忘记问,他怎么会突然从天而降,天神般拯救了她。
他似乎知道她要问什
么,解释道:“孙丞那帮人里自然有我的眼线,你一出现,就有人发消息给我。”
他是最会规划时间的人,工作私事两不误,那会儿他刚下飞机,正问祁山“这个时间哪里还能订到位子”,便收到她出事的消息。
他一步不停地往会所赶,却还是迟了一步,让她吃了亏。
林翘眼睛亮亮地问:“那你准备生日蛋糕没?”
江嘉劲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错愕,最后睨她:“搞什么,我是寿星,还让我亲自准备蛋糕?我可不可怜啊。”
“可你来得这么突然,我上哪里去给你变蛋糕出来?”林翘问。
江嘉劲悠悠看她一眼。
她亦悠悠回望过来:“别看我,现在太晚了,买不到蛋糕,我明天要演出,更没时间帮你庆生。”
他嘴巴动了动,又抿紧,似乎在生气,又似乎没有,最后吐出三个字:“随便吧。”
他驱动车子,缓缓加动油门。
霓虹不断后退,夜色迷离,浓得化不开。
林翘觑着江嘉劲的臭脸,只觉好笑,过了会儿故意伸手戳戳他:“喂。”
他目视前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