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样羞恼,他就在一旁笑得一抖一抖,把门关上,说道:“没事,刘妈什么没见过。”
“啪嗒!”话音没有落,一支牙刷飞来,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笑意更浓,她真是气得牙根儿都痒痒,左右环顾,找不到趁手的东西来砸他,余光瞥见地上他昨晚扯坏的内裤,弯腰拾起,二话不说丢到他脸上去。
他明显怔了怔,待看清是什么,满脸春色荡漾,故作暧昧,拿近嗅了嗅。
她张大了嘴巴,咬咬唇,却只能气急败坏地跺脚,转身进了浴室。
门关上,仍然听得到他的笑声。
这个人太坏太坏,坏到了骨子里,只怕血管里流淌的鲜血都是黑的。
林翘磨蹭好久,才洗漱完毕。
出来时,只见江嘉劲已经坐在餐桌旁吃了半个面包,而他旁边赫然站着祁山。
自从开始与江嘉丽明争暗斗,江嘉劲办公时间就延长许多,饶是如此,祁山以及其他的亲信,来家里的频率还是变高许多。
林翘走上前,问道:“祁助吃了吗?”
祁山停下汇报工作,看向她,说道:“林小姐,我吃过了。”
林翘点头,想起上一次邀他进餐,被拒绝的面子丢了一地,这会儿干脆没有多说什么,不想自讨没趣。
只是当她坐下吃饭,祁山一身西装,面色正经,有板有眼地汇报着所谓的基金股价项目,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碍眼极了。
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脱口问道:“工作也不在于这一会儿吧,你要实在没事干,不如坐下来再吃一顿?”
空气顿时凝固,一片寂静无声。
江嘉劲和祁山同时看向林翘。
林翘怔了怔,耸肩道:“无所谓,爱吃不吃。”
江嘉劲看了眼祁山,笑道:“她对请你吃饭这件事似乎有执念,你要不要遂了她的心意?”
林翘摆摆手,说道:“我可没什么执念,就算有,那也是……”
她后半句“对劳力士有执念”还没有讲出来,祁山却坐了下来:“那就叨扰了。”
林翘下巴都要跌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山:“你……你没发烧吧。”
江嘉劲刻意用那只戴着劳力士手表的手端起水杯,笑道:“Sorry了林小姐,这一次可没有赌注。”
林翘怔然,眨眨眼瞥了眼江嘉劲,又转回去看向祁山,却见祁山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竟是说不出的隐隐含笑。
她云里雾里,只觉得被这二人齐心摆了一道,停顿片刻,在桌下去踢江嘉劲的腿。
江嘉劲一僵,看向她:“吃饭就吃饭,少勾引我。”
这语气……林翘哪里不知道他在故意气她。
从昨晚到现在,她似乎总在被他捉弄,还未讨到便宜,这会儿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只嗤了一声,妩媚地笑道:“你少自作多情,我要是踢在祁助腿上,那才是勾引。”
江嘉劲一怔,祁山亦是变了脸色。
林翘收回视线,夹起瓷碟里的溏心蛋,慢悠悠地咬下去。
江嘉劲刚要发作,他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屏幕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
林翘意识到对面是江家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江嘉劲想了一想,才当着她的面接听起来,她小心地停下吃饭的动作,待他挂断电话之后,她才重新把筷子拿起来,又问:“怎么了。”
江嘉劲轻飘飘地说:“我把孙丞的肋骨踢骨折了,伴有内脏出血,他被连夜送进ICU,江嘉慧正闹得厉害。”
语气轻飘,字里行间又渗出一丝沉重的意味。
林翘垂眸不语,她知道他的艰难,亦如当初他知道她的。
她顿时收声不语。
江嘉劲瞥她一眼,察觉她的落寞,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那几口长寿面,起身,并不温柔地捏了捏林翘的脸蛋,说道:“走了。”
林翘侧身躲避开,骂道:“要滚就快滚呐,混蛋。”
刘妈才端上餐具,祁山刚往吐司上抹完果酱,还没来得及吃,便拿着吐司站起来,随江嘉劲出了门。
林翘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等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才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被他捏痛的脸颊,哪里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看她担心。
林翘一点也吃不下了。
她捞起手机边看边等化妆师来给她妆造,她中午有个采访,结束之后才去电视台。
昨天挨得巴掌今天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痕迹,只是她依旧小心翼翼,又敷了会儿冰,边敷冰,边掏出手机,拨号给一个人。
下午林翘去电视台,各种采访和彩排,十分忙碌。
她这一年风波不断,却仍是不容置疑的,全国最红的女星之一。
她被安排在零点之前最重要的时间段出场,演唱《夏悸》的OST,修音修的连亲妈都听不出,她硬着头皮唱完,却意外地收获了当晚同时段最高收视率。
林翘站在台上和群星与观众一起倒计时,江嘉劲站在孙丞所住的医院电梯里正缓缓下行。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同样的倒计时,在零点那一刻,电梯叮地打开。
他刚和江荣先大吵一架,面色不虞,冷酷如霜地走出电梯。
祁山早已把车开到医院住院部的大楼之下,站在车门两米之外的地方等他,
与他同在的还有夏江禹,三个人一对面,不可避免问起孙丞的伤势和老爷子的态度,这样聊了几句,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
祁山二人告辞,坐另外一辆车离开。
江嘉劲在原地接了通工作电话,挂断后走到车前,他这日开大G出来,打开门,刚要弯腰坐进去,蓦地一怔。
车里摆满了鲜花,不同品种,不同颜色,密密匝匝塞满了车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把灯光打开,橙黄色的暖光洒下来,原来不止驾驶室和副驾驶,连后座也铺满鲜花和花瓣,恍若火山喷发,瀑布般散落,汇聚成河。
原本以为眼前的惊喜已是顶点,直到他打开后备厢,那瞬间,数不清的气球从垒成墙的黑色玫瑰丛中飞出,他后退三步,被这惊喜砸得懵然。
淡淡的香味袭来。
不止花香,还有蛋糕的气味。
一个八寸的蛋糕,静静躺在透明盒子里,周围绕了一圈闪烁的小夜灯,仿佛在冲他眨眼,笑道:“傻了吧江嘉劲。”
他可不是傻了。
用力仰头,逼退什么,平复许久才低头去看蛋糕上的字——阿劲哥哥,生日快乐。
他忍不住边摇头边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上一次这样叫他,还是两年前那次争吵过后,她最知道如何哄人开心,只要她想,世上没有她哄不好的人。
这样想着,他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想听听她的声音。
已是一月一日,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舞台上,但他还是固执地拨号过去。
巧得是她刚刚下了舞台,刚拿到手机就接到他的电话,她接起来,问道:“怎么样江嘉劲,我还坏不坏了?”
江嘉劲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后备厢里的黑玫瑰,提起蛋糕绕到车前,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边开车门边说道:“你当然坏了。”
他笑:“你分明是在耍手段,想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是不是?”
她顺着他的话说:“是又怎么样?做我的裙下之臣,是你的福气。”
他坐进车里,把蛋糕放在腿上,笑道:“新年第一天,我懒得同你吵。”
“切,你明明是吵不过,又不占理。”
驱动车子,缓缓驶离。
江嘉劲无暇注意,灯火通明的大楼里,江荣先那张带有病色,却深沉阴鸷的脸。
……
新年到了。
每年的一月一日,都是狗仔爆料的固定日期,而这一年的主人公,是林翘——
林翘的舅舅联系记者,曝光林翘不孝。
他控诉林翘,不仅多年来对桑萍不闻不问,不尽赡养之责,连爆炸发生之后仅回来一面,更是在桑萍患癌之后也毫无表示,不出钱治疗,更不来探望,由着桑萍一人往返医院化疗,多次昏厥在家。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百善孝为先”,作为亲舅舅,这番话无疑更具真实性,简直把林翘推入火坑。
当赵蒂和阿蓝拿着新闻来找林翘时,她却完全没有往日的斗志和冷静,完全变了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双目无神地反复播放舅舅的采访。
桑萍患癌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不知道?
那么刚强的一个女人,从小到大管制她十几年的女人,她最想摒除却又与之最为相像的女人,什么时候竟然会和“死”字联系在一起?
命运有时候会给人开一些小玩笑。
只用一件事,就能轻易地把一切重大的,刻骨的,难捱的事情,都变得渺小轻微。
这一刻,爱和伤害都模糊了。
唯有那星星点点如鬼火般的恨意,似乎还亘古不变。
林翘自认为她并不是一个柔软的人,她仍然无法原谅桑萍,仍然没有放下过去,只是不妨碍在这样的时刻,她心怀感伤,唏嘘不已。
她当即决定暂停一切工作,赶回家乡。
这一做法,与工作室的想法不谋而合。
工作室发布声明,大意是解释母亲为了女儿安心工作,而隐瞒病情,得知真相的女儿,毅然回到那个名为家的地方,陪伴妈妈最后一程。
这一刻她不是光芒万丈的女明星,只是一个快要失去母亲的孩子。
这个声明,有人信,有人不信。
但都不重要了。
娱乐圈不全是利益,至少在林翘上高铁之前,赵蒂对她这样说:“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剩下的我们来给你兜底。”
林翘眼眶一红,透过赵蒂的肩膀,看到不远处插兜看着她的夏泽义。
他们都是陪伴她最久最久的左膀右臂,亦是她最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