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意更甚:“多的来不及了。”
“下次补给我。”
宁书禾低头,再亲亲他:“谢谢你。”
她不打算问他做了什么。
傅修辞大概率不会说。
傅修辞低头打量她一会儿,宁小姐刚刚洗过脸,脸颊处透着微红,随手扎的高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新鲜极了。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声,把下巴搁在她颈窝里,静静搂着她,也不说话。
宁书禾瞧得出来,这些日子他恐怕累得不轻,轻抚他的发顶:“要不再睡会儿?今天还有别的安排?”
傅修辞摇摇头,说话时声调也恹恹的:“刚给孟洵打了电话,叫他一会儿送身衣服过来,我九点得去公司一趟,有合同要谈。”
“那你还不快醒醒?”宁书禾笑了笑,伸手整理他凌乱的头发,“起来吧,我去给你拿支新牙刷。”
傅修辞点了点头,却也没送开箍在她腰间的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没睡醒似地叹一声气。
宁书禾笑了:“起来啦,我也得准备化个妆,一会儿就得出门去给表妹过生日了。”
听她这么说,傅修辞才动了起来,微微歪头碰一下她的嘴,动作顿一顿,又转去亲亲她脸颊,再顺势低头,吻在她睡袍滑落后露出的一片腻白。
宁书禾觉得痒,伸手推他的肩膀。
舍不得似的,过了好半晌,傅修辞才终于放开她,拖着步子往浴室里走。
宁书禾起身,抽出床下柜子,那里头放着几个收纳盒,从里头挑出一支与现在自己正在用的那支颜色不一样的牙刷,再拿一方新毛巾,递进浴室里,出声提醒里面的人:“篮子里有干净的浴巾,你直接用就好了。”
没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水声,宁书禾摘了仅仅敷了五分钟左右的那张面膜,开始护肤化妆。
期间宁书禾余光看见手机提示,解锁屏幕,发现是楼下有人在门外按了可视,点开一看,是孟洵。
她赶忙下楼开门,孟洵瞧见她后态度十分客气,没什么意味却很是礼貌地笑了笑,言简意赅地向她解释:“宁小姐,傅总让我给他送套衣服过来。”
说罢后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宁书禾伸手接过,孟洵微笑颌首,宁书禾看他一眼,又问:“你还要接他去公司吗?”
孟洵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宁书禾笑说:“那你进来坐着等吧,外面挺冷的。”
孟洵连连摆手:“不不不,谢谢宁小姐的好意,我在车里等就好,有几个电话要打。”
宁书禾不勉强,拿了袋子进屋,轻轻关上门。
等她重新上楼,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没进去送,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放到床上,走到化妆镜前试了支新买的口红,涂好后抿了抿唇,宁书禾拿起小镜子左右仔细看着,再用小指指腹轻轻擦拭唇沿,整理口红边缘,试图让这颜色显得更自然些,最终却还是重重地叹了声气。
再也不信刚加没几天的柜姐推荐的产品了。
几分懊恼地,她拿出纸巾把刚涂上的颜色擦干净,再换上了平时常用的那支,宁书禾起身,拿起孟洵带过来的那只袋子往浴室里走,正想敲门,动作一顿,手臂顺势往下滑,转而抓在门把手上,向下一旋打开门。
浅白灯光下,傅修辞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上半身的水基本已经被完全擦干,看她进来,傅修辞从镜中瞥她一眼,将浴巾拿起,擦了擦头发后扔进一旁的脏衣篓里,下意识的想去拿浴袍,发现架子上只有女款。
宁书禾捕捉到了某个画面,耳朵微微发热,表情却还算淡定,不动声色地把装着衣服的袋子给他放置在架子旁:“孟洵送过来的,他在车里等你。”
傅修辞看着她,不由地哼笑一声,从袋子里拿出一整套衣服,站在一旁套上长裤和衬衫。
宁书禾从他身侧绕过去,从洗手台旁拿了两张干净的擦脸巾,擦掉手背上用于调色的化妆品,下一秒,感受到傅修辞自她背后挨近,伸出一只手臂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问:“宁小姐。”
宁书禾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心里一凛,每次他这么叫她准没好事。
傅修辞的呼吸落在她耳廓处,轻声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宁书禾不禁拱了下背,因他下一步的动作,她赶紧拍了下他的手背,躲开后才说:“……来不及了,下次再仔细看吧。”
傅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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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多,宁书禾先开车去了舅舅那里,挺老一小院儿,外头是平平无奇的旧时白墙黑瓦的建筑样式,保留了传统,里头却基本都打破重造,翻修成新中式的风格。
巷子里没地方停车,宁书禾往外绕了半圈,把车停到远处车库里,再步行绕到前门。
那扇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条黑色的大狗径直朝着她冲出来,宁书禾吓了一大跳,脚步踉跄,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狗却没什么恶意,蹲在她脚边嗅闻,没过一会儿,就像是确认了她的味道,热情地摇起尾巴。
宁书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院子里传来一声爽朗又清脆的笑,小姑娘好像老远就已经看见她,笑着朝她扑过来:“表姐!”
她再次猝不及防地下意识伸手去接,有些担心:“慢点跑,别摔着。”
小姑娘叫许若若,比宁书禾小四五岁,穿一身白色洋装,比起北方其他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个头显然更娇小,一头短发,不是特地剪出来的款式,倒像是剃光头发后重新生长出来的碎发,她戴着个毛绒小熊发箍,正笑得开心,弯腰去抱那条大拉布拉多。
宁书禾提醒她:“要不先戴上口罩再摸……”
“没事,早上刚让阿姨带它去洗过澡,一会儿进去扫扫衣服上毛就好了,我闻闻,嗯~身上是香喷喷的小狗味。”许若若笑得开朗,抬眸看她,“表姐,你也摸摸它吧,很可爱的。”
宁书禾也被她的样子逗笑,伸手抚摸狗狗的额头:“它叫什么?”
许若若回答:“蛋黄。”
明明是条黑狗,却偏偏叫蛋黄,宁书禾再伸手过去摸摸它的背,笑问:“这名字有什么渊源吗?”
许若若弯起嘴角,她笑起来时,右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如果我说是做梦梦到的,表姐会信吗?”
“当然,为什么不信?”宁书禾觉得她的笑里带着些许悲伤,却没多问。
“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觉得只要是我睡醒了还能想起来的梦都有深意,我妈非不信,我说咱们家养什么都养不活,梦里的小狗叫蛋黄,要不它就叫蛋黄吧,给它取个玄一点儿的名字,说不准它能比我活得更久。”
许若若说着这般涩然的话,表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耸肩,好似毫不在意。
即便宁书禾面对其他人时能够拿出再圆滑不过的语言表达,此时此刻也无法说出任何话,只得伸手握紧她,而后突然想起:“对了,给你拿了礼物在车里,我忘记拿了……”
许若若笑得畅然,拉着她走:“没事啦,先进屋吧,一会儿让人去拿就行了。”
宁书禾被她带着她往院子里走,牵着她的手,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在见到舅舅之前先问她本人一句:“若若,你身体最近还好?”
“好多了,身上也没以前那么疼了。”许若若挎住她的手臂,“吴叔叔说让我穿厚点,每天可以在外头遛半个小时。”
宁书禾笑着,不再提这话,牵她进屋。
许若若朝厨房的方向喊:“爸!表姐到了。”
里头的男人转头过来,笑着寒暄:“书禾来啦?”
宁书禾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洗手帮忙,许若若问:“妈妈呢?”
舅舅许明哲说:“楼上。”
闻言,许若若转身跑到楼上去,宁书禾忍不住看她,许明哲叫她放心:“没事,别担心她,若若这两年能照顾好自己了。”
“北城这两年冬天天气冷得很。”宁书禾闲聊似的提起,“您怎么突然想着让舅妈带若若回来?海城那边有什么情况吗?还是……若若身子好些了能回来住了?”
自从那场车祸后,不知道是因为若若确诊需要去国外看病,还是有其他原因,许家和宁家的联系少了许多,只在重要场合稍稍表明立场,其他的一概不参与。
宁书禾的母亲还活着时,行的也是儒商,如今即便她去了世,许家缺了个会做生意的人,但许明哲的身份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士农工商,自然是最瞧不起宁家那副商人的市侩嘴脸。
“没什么情况,都挺好。”许明哲低头洗菜,语气十分平静。
“回来是有事?”宁书禾问,“没听小姑说……”
“没告诉她,我许家办事用不着和她姓宁的报备。”许明哲哼了一声。
宁书禾也因为这话沉默片刻。
许明哲瞥她一眼,像是斟酌之后才提起:“前阵子,也就年前,有人去海城的公司找你舅妈,我打电话一问,说是谢承平。”
宁书禾想了半天,确认自己的确不认识,就问:“谢承平是哪位?”
许明哲解释:“一搞镌刻的,东城人,美籍华裔,人脉甚广,只要是他想找的人,就一定能搭上,你母亲还在的时候,同他走得很近,前几年就已经隐退,没想到如今出山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宁书禾问重点:“他找您有什么事?”
“说来也怪。”许明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是为了傅祈年来。”
宁书禾的动作一顿,心里莫名有根弦骤然绷紧:“为什么?”
“说了很多,但左右不过是想让我来做主,替你做决定,这样对三家都好。”
“什么决定?”
“和傅祈年结婚,五年后再离。”
宁书禾一凛。
许明哲擦了擦手,有些忿忿不平:“他们宁家人不管怎的都向着自家,傅家也是,个个都商人做派只考虑自己,一个想着怎么把你卖个好价钱,一个想着把你买回来挂招牌换金……”
宁书禾低着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喉咙里好似有团棉花梗着发酸,却没多难受,毕竟这些都是早知道的现实,不过还是想听听舅舅会说什么。
许明哲想了想,问道:“这几天要去傅家谈婚礼的事?”
宁书禾点点头:“嗯,但还没定时间。”
许明哲什么都知道,倏然放松地笑了声,安抚着拍她肩膀:“到时候我也去,咱们家书禾也不是没人疼,总还有我这个当舅舅的不是?”
第48章 Chapter 48 愿赌服输(修)
天气呵气成白。
如果一定要用颜色来形容北城的冬天, 宁书禾知道有种传统色叫暮云灰,最开始是形容夕阳西斜,余晖将尽时, 远山背峰藏隐的某种枯灰色,但眼下了无生机的景色,倒加深了几分字面上的意韵。
北城的冬末春初, 云层沉厚, 日光久久不能渗透, 只隐隐透着些许天光, 分辨昼夜,下雪时空气中朦上一层微白的滤镜,天色更像是长时间不能汲取水分的将死槁木, 坚硬的树皮脆裂, 木质干竭的那种死灰,没半点生机。
宁书禾抬眼眺望,于灰沉的空中伸手,试图接下一片雪花, 她静静盯着其中某一片,最终却还是错过, 袖子上却落了一片更大的。
许若若坐在她身旁的秋千上, 木板制成的秋千椅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毯子, 她趴在褐色的木质茶桌上看了宁书禾好一会儿, 倏然痴痴地笑了。
听到动静, 宁书禾回过神来, 好奇问她:“怎么了?”
脚边蹲着的那只狗也站了起来, 于许若若身旁蹲下, 脑袋安静伏在她膝头。
“没什么。”许若若摇摇头, 话锋一转,“表姐过年的时候在圣彼得堡?”
宁书禾点点头。
“那里好玩吗?”
“挺好玩儿的。”宁书禾瞧见她的围巾掉了下来,弯腰捡起,重新替她围上,“下次带你去?”
“好呀。”许若若笑着,“不过那边应该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