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女士想起什么似的,懊恼道:“哎呀,我忘记放盐了,我明明记得放盐了啊……”
抬眸,却盏观察到母亲的神情。
眉眼所含的欣悦情绪,许是被这件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浇灭,堪堪变淡。
对上却盏的眼睛时,这种情绪即刻消散,或者说,被隐藏。
她总觉得母亲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事实而言,也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盏盏。”
等叶女士上楼休息,自知事情瞒不过,白兮缦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你也看到了,外婆的记忆出现了衰退迹象。前段时间我注意到情况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显示……阿尔茨海默症。”
却盏听觉骤降,一瞬间耳鸣。
“外婆,她……知道吗?”
白兮缦摇头。
她只对母亲说身体健康,一切良好。
阿尔茨海默症是增龄性疾病,目前还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延缓病情发展。
但随着时间推移,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等等症状会逐渐加重。
却盏不敢想以后病情加重的情况。
外婆最疼她,也最宠她。
老人家七十大寿的时候许了个愿望,希望能参加她的婚礼,那时她还说,结什么婚,要一辈子赖着外婆,外婆假意怄气敲了敲她的脑袋。
外孙女有一个好的归宿,是叶女士唯一的心愿。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妈。”
白女士说什么,却盏都能明白,她也理解了为什么从没干涉过她感情的父母提出联姻:“我听您的,联姻。”
这一刻,联姻对于她不是顺遂的妥协,是她为家族、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
却盏回到自己住的平层。
倒时差,凌晨毫无睡意。
她打开酒柜拽了一瓶Leroy Musigny,坐在岛台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遥望着京城万里夜景,似是在想什么。
台面上摊开许多照片,淘汰这个,不要那个,最后只剩两张。
手机声响,微信进来一条寻盎的消息。
盎盎:【你真答应联姻了?】
Freiheit:【那还有假?】
盎盎:【是什么促使你转变了心意,昨天不还说不结婚吗?倒戈这么快/震惊脸.jpg】
Freiheit:【联姻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却盏知道自己自由惯了,可到头来也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酒入腹,凉意浸染喉道,慢劲头的Leroy Musigny带给她的不是醉意,是刻骨的清醒。
将两张照片一左一右放置。
左边的照片,是孟氏集团的长子,孟撷。
右边的照片,是她今天在机场遇到的那个男人,他是谢家长子,背景更硬。
她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谢弦深。
原来他是谢弦深。
还真有点难选。
随手在抽屉里拿来罗盘指针,把选择交给命运。
却盏拨动罗盘,指针快速受力打圈,半分钟,速度渐缓。
直至停稳,指向——
同分同刻,手机屏幕燃亮,显示一条好友验证申请。
第3章 Nacht 给了联姻对象一巴掌。
头顶白光扬扬洒下,印出一道黯淡的影,指针与影重合,指向——
孟撷。
却盏很轻地动了一下眉,命运让她选择孟撷。
巧了,她偏偏不信命。
没忍住笑了一声。
世间如果真有上帝,她都能想象到上帝板着脸无语的样子。
指腹按住照片随台面滑过,一张薄纸拿在手里,却盏落眸,盯着照片中的主人公。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大概是长辈拍的,是张没看镜头的侧颜,并没有完全诠释她所看到的长相。
好友验证申请没得到回应,一通电话打过来。
却盏接起,“喂?”
“回国了也不打声招呼?”电话那头是道男声,嗓音低沉又透着稳重:“我在你家门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电话里的声音与门外隐隐传来的声音一致。
打开门,还真的是他。
“孟撷?”却盏略显意外,双手抱胸半倚在门框边,“你大半夜在一个异性家门口,不怕我报警啊?”
“以我们俩的交情,这点小事不至于。”孟撷心知这是玩笑话,语气不疾不徐。
却盏和孟撷是朋友,两人从初中认识,高中毕业后都选择在欧洲留学,关系不浅,甚至,却盏到孟撷所在的学校去找人还被别人误会是他的女朋友。
只是让孟撷没想到,他这个关系不浅的朋友突然把他微信删了。
原因未知。
“可能知道你回国,毛孩子心灵感应较强,吵着要回家。”孟撷抱着两只猫猫,一只狗狗跟在他后面,折身,轻松口吻:“这一个月帮你照顾它们,好处先不说,还被除名了。”
却盏听懂话里意思,打开微信查看联系人,那条好友验证申请正是孟撷发过来的。
“抱歉啊,你和Leo的头像一样,不小心误删了。我现在加回来。”
“Leo是谁?他怎么你了。”
“不想说他。”
她不想说,他也没再多问。
一个月不见,却盏特别想她的孩子。
刚见到主人,小白猫就跳下来往她身上扑,小黑猫蹭蹭她的手臂,还有来回踱步狂摇尾巴的杜宾也加入争宠行列。
“妈妈也想你们呐,真乖。”
却盏养了三个毛孩子,两只猫是她救助领养的,一只全白,一只全黑,白猫叫Tag,德语译为“昼”;黑猫叫Nacht,译为“夜”;帅气高挑的杜宾叫Revival,译为“重生”。
出国前,委托孟撷帮她照顾毛孩子们一个月。
“我不像那么小气的人吧。”却盏指的是他帮她照顾猫猫狗狗、她要回馈的好处,“过段时间请你吃饭,地址你来挑。”
“行啊。”
孟撷往里走了些,看到中岛台面上零散摊着很多照片,挑出自己的那张,“我的照片?”
“嗯,在挑联姻对象。”
不论是和却盏熟悉,还是不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生性自由。
对那些追
求者花里胡哨博关注的小手段,她从没给过任何人一次机会。
……现在却突然要结婚。
“本来就是联姻,也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资本交易,结了婚,也不意味着我会失去自由。”却盏看得通透,婚姻是坟墓,可联姻不是。
“所以,你没选我吗?”孟撷问。
是的,她没选他。
灯源一折,Leroy Musigny更显透郁。
却盏执起酒杯饮一小口,弯起胳膊撑在台面上,艳眸中少见铺了一层微弱浅色,“你希望我选你?”
Tag也在这一时刻看向他。
男人稍怔。
果然是儿子随妈,他们的眼睛七分相似,都漂亮。
在她怀里的Tag不太老实,蹭她还不满意,伸出小爪子勾住了她的头发。
孟撷上前解围,箍住两只小猫前爪,另只手帮她弄勾在一起的长发,很细心。
他们是朋友。
她选联姻对象一方面看长相、家世,无情史背景,一方面最好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即便结了婚,也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生活。
最好,都对彼此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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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时间,却盏终于将时差调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