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鹊清平时睡得早,许听宁是怀着孕爱犯困,又看了一会儿,两人就去睡觉了。
差五分钟零点的时候,许听宁的闹钟响了。——她从小就很喜欢看烟花,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到阳台上,看零点的烟花冲向城市的天际,才算是跨年了。
披上外衣,趿拉着棉拖鞋,推开阳台的窗子,许听宁感觉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孤单的人最怕过节,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可惜家里如今就她和老妈两人。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会心一笑,拍了拍,跟里面那位说:“现在还有你了,真好,你坚持一下,看完烟花我给你找吃的。”
等了一会儿,天空安安静静,但能隐隐听到烟火声,许听宁这才想起来,今年跨年烟花燃放的地点换了,这里看不到了。
正当她悻悻然,要回去的时候,一颗烟花升上了天空,那烟花很大,在空中绽放出硕大的一朵,然后又爆成无数朵,朵朵花瓣向下落,化成金色的雨一般。
许听宁仰头看着,眼里变得亮闪闪的。
一颗升空,接着又是一颗,她要是没数错,没一会儿,已经十颗了。
那是郭奶奶家门前的位置,但是房子挡着,又太黑,她看不清楚前面是谁。
那个小区比较空旷,有钱人也多,过年期间经常有人在那里放烟花,许听宁蹭着看了不少,但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回。
二中的家属区群里,已经有小年轻在发刚才烟花的视频,说那烟花买着五位数,问是哪个有钱人放的。
祁毛也在群里起哄,说这可比直播间打赏嘉年华的大哥还给劲,让谁在楼下去看看,帮他要个微信。
还真有好事的小孩,跑去瞧了,没一分钟视频就传到了群里。
许听宁就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霍涔。他的车也停在郭奶奶家楼前,旁边还立着一些,应该是未放的烟花,视频里他正用长香点着烟花,绚烂随即绽放在头顶,他看向的却是一墙之隔的家属楼。
许听宁心怦怦跳,推开窗望去。同时祁毛想给她发微信,一激动发到了群里。
[听宁,你管管霍涔,别让他再放了!]
祁毛后面还有一句,“因为我不在家看不成”没发出来,就意识到自己发到了群里,马上撤了回去。
但是群里人多,小孩小年轻都没睡觉,已经被看到了。
许听宁此刻没顾上看群,她在阳台上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给霍涔打去了电话。
“喂。”他接起来的时候,那边又有烟花的声音。
随即许听宁看到了一个比刚才所有都要硕大灿烂的烟花。
“霍涔,是你在放烟花吗?”
“嗯,好看吗?”
许听宁无语了,听见他又轻笑着问她:“你要不要自己来点?”
“我不去,我都睡了!”
“你把窗帘打开,躺在你床上的位置应该就能看到,我放给你看,给你催眠。”
许听宁想说哪有用这种方式催眠的,还没说出口,一颗烟花又升了空。
第45章
才刚说过不要再见面,许听宁不知道霍涔这次又要搞什么,可这是在二中,都是邻里邻居,她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你快别放了,我马上去找你!”
“不急,慢点。”
十二点多,远处隆隆的炮声不断,但他们家安静得不行。
“我也快不了,怕被我妈发现。”她家那老式的防盗门,结实是结实,一推各种响。
“许老师睡了?”
“嗯!”
霍涔笑了一声,像两人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说:“那你别挂电话,换好衣服跟我说,我保证让许老师发现不了。”
许听宁将信将疑,但更怕被老妈发现,她换上衣服,悄悄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倚坐在沙发扶手上,费劲穿好靴子。
“好了。”她对着电话气声说。
“把手放在门把上,我数到三,你就开门出来。”霍涔那边似乎有孩子的笑声,淡定指挥着她。
许听宁也没别的办法,疑惑着将手放上去,只听他说了声:“预备,三。”
她想说这人怎么没从一开始数啊,然而下一秒,听到了烟花回响在夜空中的声音,一声压着一声,隔着窗帘都能看见外面绚烂如白昼。
为了让她出个门,霍涔不知道点了多少颗,她震惊之余,也顾不得那么多,推开门往外走。
手机还亮着。
“霍涔,我出来了。”
“好,站着别动,等我一分钟。”
“你干吗?”许听宁正问着,电话已经断了。
烟花已经停了,许听宁不敢拍亮声控灯,借着月色,看向外面的天空,烟花已经落幕,漆黑一片,绚烂过后,会给人一种惆怅。
忽然一楼的声控灯亮了,接着一层层接连亮了起来,许听宁听到很轻很快的脚步。
霍涔大步跑上来,周身裹着寒风,像夜色一样的黑眸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情愫。
“你怎么这么快?”虽然一墙之隔,从那边绕过来,再快也要几分钟。
霍涔站在她面前下一阶台阶上,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翻墙过来的。”
还是老路,只是没以前顺手了,又怕她等急了,翻过来一路狂奔。
许听宁不知道说什么好,眨巴着眼看着他,默了默,说:“你现在还能走下去吗?”
隔音不好,他俩在门外嘀嘀咕咕,没一会儿就能被许鹊清发现。
霍涔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妙地挑了下眉:“不太行,你扶着我?”
许听宁不争气地想,算了,他到底是刚进了趟医院,可是扶着这人下到一半,她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从霍涔的臂弯里抽了出来。
霍涔看着她:“怎么了?”
“你自己走!你都不喘了!”
“那我再给你喘两声?”他说着凑到她耳边。
淡淡的热气,和低低的声音,从许听宁的耳朵里递进来,又在她脑子里炸开,威力比刚才的烟花还要大。
她推开他,指着栏杆:“你走不动就扶着它!”
她还给他打了个样,双手扶着栏杆往下走,头也不回。
许听宁一生气就赏他后脑勺看,但这次霍涔没去揪散她的头发。
他可太想揪了,最好再在漆黑的楼道里来个深吻,但他得忍耐,老太太说了不能求回报。死马当成活马医,都到这份上了,他总得什么都试试。
他快了两步,走到她前面。
许听宁嘟囔:“你干吗堵我路。”
“怕你脚滑摔下来。”
摔下来有他挡着,要滚下去也是他先。
许听宁也不是不知好歹,他是好心,但根本没必要这样,他不如直接别找她出去。
其实没几层的路,她每天也走习惯了。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放炮的小孩,放的都是小烟花,没什么看头,就这种的,她还蹭着看了好几回。
她喜欢看放炮,但自己不敢放。小时候看见别的孩子买炮,她也跟着买,各种各样买了一堆,别的孩子都放完了,她硬是一个都不敢点,只能带回家,没地方藏,偷偷搁在了电视机后面。
家里当时是大头电视机,一直没人看,也就没发现,年都过完了,开了春许鹊清才发现。那一包东西搁在电视机排管后面,相当于一包小型炸药,许鹊清训了她半天,又罚她站了一下午墙角。
最后没地方扔,还是祁毛老爸带着他和祁毛去放完的。
许听宁那时候就在想,有老爸还是好的,就像祁毛老爸这样,没时间给他做饭,但也能给他放炮啊。
思绪很快就被掐断了,霍涔从大衣兜里,给她拿出一包点心。是那种用油纸包着的老牌子,手工的,很好吃,每天出货量也很少。
她是想吃的,但同时又丧气地想,霍涔这么多年了,追人的招数怎么一点都没变,以前也是这么深更半夜给白沅送吃的。
许听宁不会像白沅一样拍照发朋友圈,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兜里抓了把葡萄干,回给霍涔。
看着他发愣的表情,许听宁想起他不爱吃甜的,刚想拿回来,他一把放嘴里全吃了。
许听宁都替他腻得慌,抿抿唇,问他:“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吗?”
霍涔被甜得不想说话,“嗯”了声,缓了缓说:“今天是除夕,医生允许走。”
没什么大问题的病人,可以回家过个节,只是霍涔不想回,也不知道回哪,就在医院待着了。
许听宁也问过医生,知道他没什么事,就是心脏还会不舒服,一直留院观察。
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本就有些敏感,不是看不出来,霍涔那个弟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是听不出来霍涔让她带自己回家的意思。
他想让她做个慈善家,可她又不是,她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比如外婆过世的时候,老家那些人不来,后来其中一个姨婆病危,喊她们回去,许鹊清都去了,许听宁就是不去。
她把所有的宽容都给了霍涔,偏爱也给了他,当一天天没有得到他回应的时候,那颗宽容的心上,也就只剩下厚厚的心灰意冷。
“霍涔。”她说,“可你也不能来找我啊,你是不是语文不好,听不明白我之前的话?我说了不见面了,就是你不看见我,我不看见你,你总这样找我,算什么?”
“你那天没把补充协议带走,我来给你送。”
奶奶说要去想她想过什么日子,霍涔想不出来,但至少觉得这个协议是许听宁想要的。
“那你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吗?放那么多烟花,烽火戏诸侯呢?”
霍涔气笑:“你把我拉黑了。”
许听宁不吭声了。
他也从来不说让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但每次都有本事,让她主动打给她。他只要缠着她,*她就总是没辙,她做不了狠心的刽子手,可对于邢台上的人,如果不能生,那手起刀落其实更好。
“协议呢?”许听宁问。
“在车里,我去给你拿,还是你跟我一起去?”霍涔指指墙,意思是他去拿,还翻墙走。
“你别翻墙了,我跟你去吧。”人都已经出来了,也不差这几步,再说她现在也没了睡意。
两人沿着路慢慢走,许听宁剥开油纸,捡了块绿豆糕出来吃,走着走着脚下一绊,鞋带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