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晟陆家,陆鹤南的车。”男人轻哼一声,口吻半是惧怕半是玩味。
胖子的脸顿时变得煞白透明,几乎与落在他脸上的雪花融为一体。
他望着街头无尽的雪,喃喃道:“这他妈的是飞来横祸,还是天降横财啊?”
男人缓缓直起身子,拍了拍裤腿上的雪,狭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锐利精光:“那就只能做回赌徒,博一把了。”
京州街边的雪落得洋洋洒洒,国安苑九号楼十七层的大平层公寓内却是一片宁静温馨。
澄澈的灯光自天花板上落下,将梁眷脸上的局促照得无所遁形。
梁眷起先觉得崔以欢这处房子买的太大了,尤其是客厅,宽敞空旷得可以供两个人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羽毛球。
直到此时此刻,看着连眼角余光都无法避开的陆鹤南,梁眷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崔以欢的房子,还可以买得更大一些。
陆鹤南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将重新入睡的孩子安置在落地窗旁的婴儿车里,细心地掖好被角,再回过头时,发现梁眷仍呆呆地站在门边。
她在明晃晃地走神。
“梁眷,你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冷淡不悦的嗓音震在耳边,被点到名字的梁眷心头一紧,屏住呼吸垂着眼,象征性地向前挪了两小步。
束手束脚放不开的样子,让旁人一时傻傻分不清,各自占据客厅一角,静默相对的两个人,究竟谁是主人,谁是客人。
“你怕我?”陆鹤南目光紧锁着梁眷,静静看了她两秒,最后一语道破真相。
梁眷下意识捏紧衣角,硬着头皮答:“怎么会呢?咱们都这么熟了。”
——怎么会不怕呢,我怕你越界,却又更怕自己会越界。
陆鹤南挑了挑眉,顺着梁眷的话茬,故意挑了一个有歧义的问题来问:“哪种熟?”
梁眷被这个问题给问住,她顿了顿,长长的眼睫不安地乱颤,任凭她如何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帖的答案。
“回答我。”陆鹤南没给梁眷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径直逼问。
他不紧不迫地向前迈步,脚步落地无声,等到梁眷回神反应过来时,陆鹤南已经单手撑着墙面,将她虚揽入怀中。
清淡的烟草味无孔不入,梁眷紧张地咬了下舌尖。
这么宽敞的一个客厅,她站哪里不好?非要站在墙边门口,搞得自己眼下进退不得,一点后退的余地都没有。
陆鹤南耐着性子又问:“怎么不说话?”
“我……我不知道。”梁眷讷讷地答。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胸口惴惴不安,让她呼吸不畅。
她不想回答,只想去抱抱他。
又或者,让他抱抱她。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跟我哪里熟?”陆鹤南讥讽地挑了挑眉,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语调沉冷,似是要将梁眷的口是心非看穿。
散漫地目光自那双倔强的眼眸开始,一寸一寸向下扫去,掠过嫣红的唇瓣,白皙滑腻的脖颈,被包裹住的两团浑圆,柔软易折的细腰……
每一处他都用力吻过。
再往下,喉结难耐地滚了滚,黯淡的眸光变得更加深沉——那里的柔软湿润,紧致深度,也只有他领略过。
呼吸蓦然一紧,陆鹤南清醒了一瞬,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被那里包裹住的不再只有他,也有别的男人在梁眷的爱与默许下,放纵嵌入。
“才过了五年,你就都忘了?”
陆鹤南轻笑一声,占有欲在心底蠢蠢欲动,喑哑不甘的嗓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自嘲。
是因为他的存在,洗刷掉了我留给你的痕迹了吗?
梁眷佯装洒脱地失笑一声,明明手心里紧张的起了一层冷汗,嘴上却偏要和他较劲。
“五年已经很久了,比你我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呢。”
“是吗?”
被戳到心窝处的陆鹤南阴沉着脸,抵在墙面上的那只手,指骨隐隐用力到泛出不寻常的青白。
自尊心在隐隐作祟,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梁眷的这句话激怒。
良久,他抬起垂在腿侧的那只手,紧握住梁眷的腰,宽厚的手掌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不由分说地逼迫她贴近自己。
这一抱让梁眷措手不及,她朝前踉跄一步,额头磕在陆鹤南的下巴上。感受到粗粝指腹摩挲的那一刻,腰肢立刻没出息地软下去,好像要瘫软在他的臂弯里。
她来不及惊呼,甚至顾不上呼吸,只余一双猛然睁大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清陆鹤南眼底泛滥的情欲。
抵在墙边的那只手抚上梁眷泛红的眼角,陆鹤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薄唇覆在她的耳边,声音沉哑。
“梁眷,我不信你忘了。”
这话说得像是在赌气。
可偏偏在这场无人生还的爱里,陆鹤南是最不要命的赌徒。
原本平稳绵长的两道呼吸,在夹杂着绮念的对视中渐渐急促,不知道是谁先低喘起来。梁眷只知道,陆鹤南扣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
——她几乎要被镶嵌到他的身体里。
然而这样的靠近还不足以填补陆鹤南心里的空缺。
他低下头,俯下身,视线落在梁眷紧抿的红唇上,额头与她紧紧相贴。地面上原本相互交叠的两个影子,也因踉跄破碎的脚步而融为一体。
“不要……别。”理智短暂地出现了一瞬,梁眷轻喘着,湿润的红唇间溢出一声嘤咛。
这样乖软的语调太勾人,陆鹤南的声音软下来,循循善诱:“不要什么?”
靠在陆鹤南怀里的梁眷颤抖着,喉头发紧,失去再次开口的能力。可在瞳孔失焦前,她却下意识闭上了眼。
眼前漆黑失去所有光亮的那一刻,她狠狠唾弃自己。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期待竟然比抗拒先一步铺天盖地而来。
时隔五年,她还是抗拒不了他。
哪怕这一吻落下后,会让她丢掉所有的道德底线,受尽别人的白眼,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她也仍不想抗拒他。
世界周遭在某一瞬间突然安静下来。
熟悉又陌生的吻,却并没有不期而至落入唇间。
梁眷强忍住内心的悸动和眼眶的酸涩,慢慢睁开眼,偏头看清的刹那,眼泪彻底决堤。
——乌黑顺直的发尾不知何时,被陆鹤南缠绕在他的左手手腕上。他闭着眼,隔着发丝,虔诚地将吻落在自己的腕间。
“陆鹤南。”
梁眷忍不住低声唤他,鼻音很重,而后抬起酸麻的手,主动揽住他僵硬的脖颈。
一吻毕,陆鹤南将脸深埋在她的颈侧,重重喘息。
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声音还是那样紧绷,可又平添了些得逞之后的如释重负。
他拆穿她,连同自己,如此不留余地。
——“梁眷,看来身体都比你我要更诚实。”
第132章 雪落
【身体都比以我要更诚实。】
梁眷被这句话中肯的评判得无地自容, 她难堪地闭上眼,揽在陆鹤南脖颈上的手却不自觉地越收越紧。
静谧的客厅内光影流动,直到暧昧缱绻的气氛, 被婴儿一道尖锐的啼哭声打破。
伏在梁眷颈窝处平稳呼吸的陆鹤南身形一僵,在梁眷松手挣扎之前,他先一步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而后退后半步, 重新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我……我先去看看孩子。”
梁眷垂着眼,不敢和陆鹤南对视, 她用孩子做幌子, 指了指落地窗旁的婴儿床。
与之相比,陆鹤南就要落拓从容许多。
不过几轮呼吸的功夫,他好像就已经从密不透风的情网里走出来,一脸淡漠地抬了抬指尖,示意她自便。
梁眷哄孩子的动作轻柔又熟练,陆鹤南站在门边静默地看着,看她如何褪去年少时的青涩, 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直至眼睛变得酸痛, 他也没有眨眼。
孩子在梁眷的温声软语中再次酣然入睡, 月光流淌入室, 客厅内重归寂静。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再说话时, 都有意放低了音量。
“你平常不是自己一个人照顾孩子吧?”陆鹤南不动声色地问,只是语调平静, 问句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肯定句。
这间房子的烟火气很浓厚,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不像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他刚进门时就顺势环视了一圈,确认这里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只是另一个人,好像也是个女生?
梁眷没想着瞒他,很干脆地承认:“还有我表姐。”
陆鹤南会意地点点头,顿了一下,不紧不迫地盯着她,又问:“他呢?”
梁眷一时语塞,原本松弛的身子又变得紧绷。兜兜转转,他的话题为什么总要引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身上。
“他——”梁眷轻拧着眉,思绪也变得乱糟糟的。
一向擅长讲故事,编情节,让无数看客潸然泪下的大导演,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编造这个最容易被一笔带过的谎言。
意料之内的,她败下阵来。
因为陆鹤南的眼神太犀利,顶着那道目光,梁眷没有无中生有,信口开河的胆量。
良久,她放弃解释,只勾起早已僵硬的唇角,清浅的笑了一下,似是在包容‘那个男人’所有的不体贴与不负责。
恬静的笑容不知道激怒了谁。
陆鹤南冷哼一声,平和的面容彻底破碎:“梁眷,在我面前,你不想笑就可以不笑,你不用故意笑给我看。”
情绪脱离自我掌控的滋味不好受,这一晚上,梁眷筋疲力尽,不想再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与陆鹤南周旋。
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像是不走心的敷衍,让陆鹤南呼吸不畅,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梁眷扭过头瞥了一眼窗外夜色,很突兀地转移换题:“已经很晚了。”
她在很委婉地送客。
陆鹤南听懂了梁眷的潜台词,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