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呀?”陆鹤南双腿交叠,蓦然合上打火机盖子,好以整暇地笑了笑,望向梁眷的眼神温柔却也意有所指。
良久,他盯着梁眷那双澄澈似小鹿的眼睛,一字一顿、一锤定音:“可能是缺乏锻炼吧!”
屋内齐齐安静了一秒,各有猜测的众人落在梁眷身上的视线,一时之间变得更加复杂了。
梁眷掩着唇讪笑两声,又嗔怪地瞪了陆鹤南一眼,赶在他说出更惊为天人的话之前,咬着牙欲盖弥彰地应和。
“是是是,陆先生批评指正得对,我以后一定多运动多锻炼。”
带着沙哑病态的服软嗓音,无意间撩拨起某人本就不算风平浪静的心弦。
陆先生?
好久远的称谓,让人一下子想到八年前刚认识的时候,她对他又心动又惧怕的样子——好迷人,好怀念。
剧组道具齐全之后,后续拍摄也被马不停蹄地提上了日程。
因为中间耽误了一天的缘故,各制作组都在紧锣密鼓却也有条不紊地赶工。
郑楚默坐在化妆室里,面无表情地透过镜子去看被众人起哄的一对男女。
“潇潇姐,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关注呢?”
杜潇潇是郑楚默的执行经纪,在郑楚默刚出道时就全权带他,拍戏的时候更是全程陪同在侧,也算是半个助理。
“谁啊?”杜潇潇从工作微信中分神抬起头来,顺着郑楚默在镜中的目光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陆鹤南轻拍梁眷脊背,帮她顺气的一幕。
“你说导演啊?”杜潇潇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手机里铺天盖地待确认的公告里,浑不在意地答。“你是演员,能让导演关注你,那就只能好好演戏了呗!”
郑楚默眼睫颤了颤,喃喃自语:“是,我要演得再像一点,这样她才能看得到我……”
等到梁眷走到片场的时候,其余各组已经各就各位。
今天光线很好,万里无云,太阳光却并不耀眼,与剧本中男主正式同女主告白那场戏的环境情景基本吻合。
“需要我再讲一遍戏吗?”梁眷站在祝玲玲和郑楚默面前,目光却是独独落在郑楚默身上——他入戏的速度总是比祝玲玲要慢一些。
意料之外的,郑楚默摇了摇头,否定地很坚决:“不用,先让我试试。”
梁眷怔愣了一下,诧异地道了句:“好,那就先试一条。”
镜头里,郑楚默握着祝玲玲的手腕,拇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前几日送出去的腕表,镂空雪花覆在女人白皙的手腕上,像是一个由他亲手烙印下的印记——生日礼物是真,定情信物也是真。
他勾起唇笑了笑,表白的话已在片刻前说尽。他如释重负,眉眼间却也带着些未知的惶恐。眼下这一秒他不再是人前做事永远游刃有余的孟向禹,而是个惴惴不安,只等赵凝一句肯定爱意的可怜人。
祝玲玲依序说完台词,郑楚默的双肩恰到好处地颤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慢慢抬起头,喜极而泣的那一抹珍贵泪光在镜头下熠熠生辉。
梁眷坐在显示器后,和屏幕中的郑楚默对望刹那,遏制不住地晃了一下神。
那一瞬间,她差点分不清戏与现实、他与他。
夜戏拍完,已是将近十点。
梁眷站起身,隔老远就看见陆鹤南站在不远处,缥缈的烟圈与光线层层重叠,几乎掩盖住他清冷的面容。
她已经大半天没有看见他了。
中午休息那阵,梁眷也曾避开众人,偷偷溜到陆鹤南在剧组的临时办公室里,不成想推开门后,空空荡荡,他并不在。
“拍得顺利吗?”
看见梁眷小跑着冲自己跑来,陆鹤南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嘴里含着烟,声音含糊不清。
梁眷仍沉浸在拍摄的氛围里,微仰着头,对着陆鹤南眉眼弯弯地笑,丝毫没注意到他话语里的冷淡。
“很顺利,尤其是上午那一场,郑楚默演得特别到位!”
又是那个男人的名字,陆鹤南眉心重重一跳,忍无可忍地扔下手里的香烟,抬手掐住梁眷的下巴,就势吻上去。
他吻得几乎发了狠,唇舌交融的声音震在耳边,梁眷承受不住,只觉得自己的腰不堪重负,要对折在陆鹤南的臂弯里。
“别这样,松开我,他们在看——”她轻轻推搡着陆鹤南的肩膀,支支吾吾地解释,却于事无补。
“就让他们看。”陆鹤南答得理所应当,又兀自吻了一息,他倏地抓住重点,眸光冷下来,不悦反问,“你是怕你的男主角看见?”
梁眷心尖一颤,这才慢半拍地醒悟过来陆鹤南的怒火从何而来。
她环住陆鹤南的脖颈,仰着脑袋主动将自己往他怀里送,追逐着他的唇舌,希望用心无旁骛的亲吻,来抚平他内心的不快。
半晌,在梁眷即将窒息前,陆鹤南大发慈悲地放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前重重喘息。只是目光仍冷着,那种冷漠和狠厉让梁眷陌生。
“你怎么了?”抬手抚摸着陆鹤南的头发,梁眷问得很犹疑。
陆鹤南垂着头,压抑着呼吸,居高临下地命令着:“梁眷,不许那种眼神看他。”
“什么眼神?”梁眷没明白陆鹤南的意思,呼吸微喘,却下意识地想捋顺他心里的醋意。
“他是演员,我是导演,这是在拍戏,更何况我是在监视器后面看的,那不一样。”
“拍戏也不行,你刚刚在监视器后看他的眼神,和昨晚躺在床上看我时一样。”
“哪有?”男人的眸色黑得可怕,梁眷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小声辩解。
陆鹤南轻笑一声,眸中的冰冷被眼前的温软化开,掌心落在梁眷的脑后,将她往自己怀中带:“忘记了?那我今晚再带你温习一遍。”
梁眷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今晚不行。”
“为什么不行?一个晚上就够了?是我昨天太卖力,所以你才——”
陆鹤南垂眸看她一眼,浑话说起来也面不改色,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眷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嘴。
绯红蔓延上脸颊,梁眷恼羞成怒:“不许乱说!”
陆鹤南将梁眷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又将吻轻轻印在她的手腕上,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将她带入一早预备好的陷阱。
“眷眷,下次别用手堵住我的嘴。”
“那用什么?”梁眷手腕一麻,脑子不争气地短路,怯生生地问。
“用这。”陆鹤南眼神更黯了,指腹暴戾地揉了揉梁眷的唇瓣,定定地看了一阵,忍不住又吻上去。
只是这一次很轻很快,还没等梁眷沉迷,他就潇潇洒洒地离开了那片柔软,仿佛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只为给她指明正确的位置。
默了一瞬,陆鹤南言归正传。
他眯着眼睛,指尖一圈一圈缠绕起梁眷的长发,再俯下身,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帮她回忆白日里的话。
“为什么今天不要?不是你说的,以后要多运动多锻炼吗?”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梁眷泛红发烫的耳垂,见她没有太剧烈的反应,陆鹤南大度地退让一步,割让自己的些许利益,继续循循善诱地在砝码上加注。
“今天让你在上面好不好?”
“时间和力道都让你来掌握。”他并不着急,说话时语气轻柔平缓得像是在有商有量。
迟疑了几秒,已经心动到极致的梁眷涨红着脸,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陆鹤南蹙起眉。
梁眷将两只手搭在陆鹤南的胳膊上借力,而后踮起脚尖与他平齐,红唇覆在他耳边,很难为情、很小声地说:“肿了。”
陆鹤南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不自然的目光落在梁眷氤氲着春水的眼睛上:“我给你准备了药,放在车里了,回家给你上好不好?”
原来他今天下午中途开车出去,就是为了办这件事。梁眷脸红得好似滴血,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宛如嘤咛。
“宝贝,你说用什么上药比较好呢?”正经不过数秒,陆鹤南又开始犯浑。
“当然是用……”梁眷止住话,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当下就垂着眼,紧抿着唇瓣说不下去了。
远远的,梁眷忽然听见谭子烨的声音:“梁导——明天这幕戏——”
几乎同时,黎顺友佯怒的声音也落在耳畔:“诶诶诶,你这个没眼力见的,没看见他们正在忙吗?”
“忙什么呢?”谭子烨是个愣得,没看懂黎顺友的挤眉弄眼,立时大声问起来,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梁眷慌了,猛地推开陆鹤南的怀抱,双手并用地抚平衣服上那些暧昧的皱褶,扬声喊道:“没……没忙,我这就来!”
“他们在叫我了……”梁眷软下声音,试图和眼前这个眼底通红的男人讲道理。
“我知道。”陆鹤南点点头,稍稍冷静下来,抬手理了理梁眷凌乱的衣领,“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梁眷是个乖得,顺着陆鹤南的话茬傻傻应下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本就不欠他什么。
陆鹤南佯装思索了一阵,漫不经心地提议:“叫声陆先生来听听?”
“嗯?”梁眷睁大眼睛,眼睫不受控地轻眨又轻眨,隐匿在其中的全是不解,这又是男人的什么癖好?
难不成岁数大了,各方面的需求都变多了?
果然,二十四岁的陆鹤南还是太年轻了,和三十二岁的陆鹤南简直没得比。
梁眷耻于开口,吞吞吐吐半天却连个陆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喊这个?”
陆鹤南不答反问:“你在外人面前不是叫得挺好吗?”
“那是在外人面前,和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陆鹤南明知故问。
“现在只有我们,不用喊得那么生疏。”梁眷垂着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答得很乖。
陆鹤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在肯定梁眷的说辞。
又过了几秒,他的语气变得高深莫测起来:“那你现在该喊什么?”
梁眷脚尖发麻,眼眶红得好似昨晚抵死缠绵的瞬间,想到昨晚会让他更加情动的两个字,她抬起头,犹豫地唤——
“哥……哥哥?”
话音落下,梁眷被狠狠推开,推到外人可以轻易见到的光亮地。
而余留在她身后的,是男人一道接着一道,压抑难耐的呼吸。
第160章 雪落
接到宋若瑾电话的时候, 是七月末的一个清晨,陆鹤南如往常一样提前下楼,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电梯口, 等梁眷收拾妥当后,再陪她一起去片场。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州?”宋若瑾在电话中气势稍软。
“不知道。”陆鹤南勾了勾唇,拇指拨弄打火机擦轮,百无聊赖地盯着虎口处, 那簇时不时随风跳动的橘黄色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