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堪许扬起胳膊收回了自己的手,并朝他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事,又或者说…不必再送。
道馆外暴雨倾盆,霍堪许一个人走在路上,雨幕下是茕茕的影。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么多年,有人真正地在乎过他吗?
雨水连同温热的什么混作一道囫囵滚下。
霍堪许停伫在雨中,伸手抹了把脸,再抬眼时他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手脚冰冷,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往前倒去。
在身体短暂的麻痹之前,霍堪许或许有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筋疲力竭,然而他仍不知所谓地往前走去,当意外真正发生的那刻,霍堪许却觉得轻松极了。
——一切要是都这样结束了就好了。
“霍堪许!”惊慌失措的女声响起。
顾不得手里的伞,阚婳冒着雨抢在倒地前上去抱住了霍堪许。
青年的骨架和分量都不是阚婳的小身板能承受得起的,霍堪许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阚婳身上。
她咬着牙,努力地将人抱到了屋檐下。
阚婳伸手拂去他鬓边挂着的雨珠,小心翼翼地拍打着他的脸,叫他的名字,“霍堪许,霍堪许。”
第36章 第36朵花 “求您回来哄哄小许总吧”……
有了匿名热心市民提供的监控后, 崇山叠墅失窃案进展得非常快,再加上有阚清婉和樊逸城两尊大佛盯着,几乎是第二天警方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令阚婳惊讶的是, 第二次潜入他们家的人居然是周然。
他前脚猥亵凌羽的嫌疑还没摆脱, 后脚又沾上了个盗窃的罪名, 阚婳默默攥紧了拳头。
“周然还不是最惊讶的,你要是知道背后唆使他的人是谁, 肯定会惊掉下巴。”
“他居然还有人唆使?”阚婳的的确确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得放下了手上的烤箱手套, “是谁啊?”
董怀泽没多卖关子, 直截了当地开口:“曹汝梅。”
阚婳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曹汝梅的手笔。
虽然他们上次见面确实闹得不太愉快, 但在阚婳看来, 她于对方而言完全没有什么威胁, 顶多就是听到的时候不痛快些。
但他们不痛快阚婳就痛快了。
“不过倒还有个好消息。”董怀泽说着, 把阚婳原来的手机交还给了她。
前段时间他托他的朋友在上面装载了个反追踪系统,现在阚婳也可以安心用回自己的手机了。
“什么好消息?”
“现在你可以出去活动了。”
曹汝梅背后的阚家是很有手段,但阚清婉和樊逸城的新阚氏也不是吃素的。
这次的警察的办案与其说是抽丝剥茧,为证公道,不如说是两个阚氏之间的竞争。
虽然阚清婉和樊逸城的事业还远比不上阚氏的深大根深, 但是这么确凿的证据也足够曹汝梅吃一壶的了。现在老阚家上下都忙晕了,左支右绌,几乎没有精力去管阚婳手上那虚无缥缈的遗嘱。
顿了顿,董怀泽出于一些私心上的考虑,“但如果你有顾虑的话, 也可以和我一起出门,晚上早点回家。”
阚婳点点头,不疑有他, 又问:“我的钥匙呢?”
听到这话,董怀泽就知道自己的私心落空了。
他无奈地笑,又带着些耿直,“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出门,有个专职司机接送不好吗?”
“哪能处处麻烦你。”阚婳知道董怀泽现在在TOP级金融研究所里实习,别提有多辛苦,天天来东立角看她就够费事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可以一直霸占着董怀泽的生活时间。
董怀泽点点头,明白自己再问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于是干脆换了个方向,“看你一早上都在忙来忙去,做了什么我瞧瞧?”
阚婳闻言,粉嫩的唇角微微翘起,骄矜的神色当中难免得意。
她掀开了糕点盒上的竹篾圆盖,郑重地朝董怀泽介绍,“这些分别是芋泥乳酪布朗尼、软心生巧玛德琳还有覆盆子拿破仑。”
董怀泽仔细嗅闻了一圈,不啻赞叹:“可以呀,你这是色香味俱全,都能去大学城外面开店了。”
“不止这个呢。”阚婳又拧开了盒子上的机关,接着原本小巧可爱的圆方盒又被转出了一圈暗格,“还有焦糖布丁、柠檬酸奶冻以及鲜奶麻薯。”
阚婳甚至细心地给在暗格里的甜点都分别置放了几个小冰袋保证温度。
董怀泽开玩笑似的来了句,“费心思做了这么多花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了。”
阚婳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这不是给你的。”
董怀泽:“?”
“我做了一点给董姨。”阚婳规划得很仔细,“还有一些是给小娄姐他们的。”
董怀泽眼睛尖,立即就看见阚婳身后有盒一模一样的糕点盒,追问道:“那这盒呢?”
“……”
阚婳忽地停顿了一下,她本来就不擅长扯谎,现在被董怀泽审视的眼神一盯,她心里就愈发打鼓了。
“阚婳同学,你不会是在心虚吧?”
阚婳实在受不了董怀泽的眼神拷问,只好坦白,“…道歉用的。”
道歉?
用这么多亲手做的甜品?
“你这…犯死罪了呀?”
董怀泽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语气,孰料阚婳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差不多。”
“咳。”董怀泽被阚婳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但他还是格外认真地劝说阚婳,“如果真是这么严重的事情的话,建议你还是当面道歉比较好。”
当面道歉?
阚婳慢吞吞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样还有没有命了……
“啊对了。”阚婳又从烤箱里拿出了一盘色泽金黄酥香的碱水面包,里面夹着厚厚一层霜雪似的瑞士奶酥,她一边拿起食物夹,一边絮絮叨叨地把盘里的碱水面包夹进纸袋中,“我在里面加了馅儿,香香的,你路上带着吃吧。”
董怀泽面上露出八颗牙齿满足的笑,“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哥哥了。”
“讲真,我不能吃一辈子吗?”
阚婳眨了眨眼睛,“可以呀。”
还不等董怀泽说话,她就平淡地接声,“记得付钱就行,还有,需要自提。”
董怀泽的心脏停了又跳,他有些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你啊,就是处处糊涂,偏偏在这种地方精明。”
“我哪儿糊涂了。”阚婳不服地反驳。
爷爷以前也总爱这么说她,但阚婳很满意自己,觉得自己只是难得糊涂。
送走了董怀泽后,阚婳终于可以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她先是从沙发缝里找到了之前写了一半的道歉信,接着重新拿着纸笔坐回到吧台上。
[霍堪许先生您好。实在抱歉之前打扰了您,我不小心将您认成了……]
片刻后,阚婳原本标准的坐姿变得抓耳挠腮。
认成了弟弟?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侮辱他?
阚婳打开百度,认真地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通后,最终满意地写下了“舍弟”两个字。
她写这封信时字字斟酌,一句话反复推敲,几番头脑风暴过后,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得意地点了点头。
[霍堪许先生您好。实在抱歉之前打扰了您,事情的起因是我不小心将您认作了舍弟,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包容和照顾。我也深知认错人这件事实在荒谬,在此和您郑重道歉,对不起!希望得到您的原谅!此类错误以后绝不再犯!最后祝您身体健康、事业兴隆、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封信也寄托了阚婳的美好理想。
出于某种自欺欺人的心虚,阚婳没敢留自己的大名。
甚至为了保险起见,阚婳又把这段话在电脑上打了一遍,然后用打印机打印了出来。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的字迹了。
阚婳在最后又细细品读了一遍自己的小作文,然后找出了个奶蓝色的信封,将纸页折过四折,郑而重之地放进了信封当中。
这么真诚的小作文,相信他一定会理解的吧。
将SIM卡重新装回到手机上后,盯着手机重新开机的图标,阚婳的心情有些复杂。
理论上她不该犹豫什么,但事实上…她有些害怕。
准确来说,是既紧张,又害怕,同时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点击重新登陆微信,还在缓冲的时候宁宇涛忽然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阚婳吓了一跳。
手足无措的阚师傅忙活了半天终于不小心点了接通。
“喂?喂!”宁宇涛没想到真能打通,急忙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婳姐,真是婳姐!”
宁宇涛身后的背景昏暗,不时扫过五光十色的灯光,阚婳猜测他这是在夜店。
“是我,怎么了?”
阚婳说不准自己问这话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害怕,紧张,又或者说,有一点点的…期待?
她和宁宇涛没有直接的关系,唯一的联系也只有霍堪许而已。
是以她问这话时,几乎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
宁宇涛径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蹲下,夜店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是以宁宇涛的声音也放得很大,“小许总今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情绪忽然失控,我联系不上他有些担心,思来想去现在可能就只有婳姐您能联系上他了。”
宁宇涛想过了,阚婳就算是骗子他也认了。
骗子怎么了?
骗子无非就是骗财骗色,小许总有的是钱也有的是色,只要阚婳愿意骗他一辈子,能让他保持一辈子的精神稳定,这何尝不算是一段金玉良缘?
给他锁死!
阚婳大致在宁宇涛嘴里了解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挂掉电话后,她又顺势往上翻了几页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