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廷警觉地问，“你现在要走了？”

　　许薇说，“胡医生说好像要等她回来。”

　　裴泽廷点头，“那还没结束，先别松开。”

　　许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裴泽廷转移话题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许薇也觉得自己幸苦了，每天都不能睡到中午，还得坐在这里听讲、发言2小时，“这么好的前女友确实不多了。”

　　裴泽廷没有回话，刻意地把脸瞥向另一边，但能移动的距离实在有限，许薇还是看到了他忽然紧绷的神色。

　　她有点好奇地拉了拉他的手，“你干嘛？”

　　他深呼吸了一下，重新转过头看她。

　　许薇直勾勾地看他，忽然问，“失忆是什么感觉？”

　　裴泽廷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转到手上又转到地上，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在许薇逐渐握紧的手和逼近的眼睛中，感到一丝慌乱，短暂地失去了正常的语言组织能力。

　　许薇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碎碎念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忘了啊？不知道我被车撞的话会不会忘记你......”

　　不知为何，她又忽然笑了，“如果我把你忘了，你肯定比我还生气，肯定会逼我去做电击的，还会给我安排很多恢复的课程，然后不停地问‘想起来了没想起来了没'，直到把我烦死。”

　　裴泽廷沿着刚才的路径，又依次将视线挪回了她的脸上，被她弯起的眼睛吸了过去，喃喃地问，“我会这样？”

　　许薇点头，“你就这样，对我很坏，总是管我、烦我，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所以还是我对你好吧？你把我忘了，我也没有一直问，你想起来了没有。”她的声音渐渐变小，裴泽廷不得不更认真地听，直到安静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希望对话可以继续下去，于是问，“我对你很坏吗？可是，你对我也不好吧？”不然为什么他的大脑筛选痛苦记忆的时候，第一个就把有关她的记忆筛掉了。

　　许薇马上皱眉，要把手抽出来，“我对你怎么不好了？你怎么倒打一耙？我对你不好我还会来这里？”

　　裴泽廷抿了下嘴，把莫名想要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可是，昨晚，我翻阅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你对我说的话都很过分。而且，你总是不回我消息，三月底的一天我发了一百多条消息给你，打了40通电话，你都没有接。”

　　许薇完全忘记，耸了耸肩，“什么时候？”

　　他有些累地靠在床头，“如果，我们一直都对彼此不好，你又这么烦我，我们到底为什么会一直在一起？”

　　许薇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裴泽廷闭上眼，又把脸瞥向一边。

　　胡医生进来时看到他闭着眼，以为他一直睡到现在，便说，“许小姐，那么今天的疗程就到这里吧，裴先生应该是太累了。”

　　许薇点点头，正要起身，手却还抽不出来，裴泽廷睁开眼，声音虚弱地问她，“你明天能不能早点来？”

　　意识模糊的时候，人就容易说实话，他说：“我想听你说话。”就算一直说奇怪的话也没关系。

　　许薇说“不行”，她明天准备睡到中午。

　　“好吧。”他松开了她的手，心里想着却是明天让她留下来吃晚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冲动，但心里已经开始计划。

　　【作者有话说】

　　明天能恢复点记忆了[彩虹屁]

　　42

第42章

　　◎他不会再让许薇离开自己◎

　　许薇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摇曳树影。

　　她今天一觉睡到大中午，现在精神饱满，天气这么好,她想出去玩,不想去医院。

　　但还是在Judy和裴泽廷保镖的包围下，上了电梯，她在心里决定，今天要早点走,俩小时一到就走！

　　她已经连续一周来医院,比上戏还准时。

　　听说裴泽廷明天就要被电击了,虽然听起来有点恐怖，但会好得快一些，到时候,应该就不用她每天来了吧。

　　许薇推开病房门，里头传来一段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电视里自己的脸怼上来,她疑惑地看向坐在床上的裴泽廷——

　　他今天没穿病号服，换了一件纯白Polo衫,右臂被纱布和浅灰色钛支具包裹着，左臂露出结实好看的肌肉。额头上的纱布拆了,头发似乎修剪过,清晰的深瞳望着她,面色平静地说,“医生说,多看对恢复好。”

　　许薇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眼,“哦”了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胡医生垂着眼翻开文件夹，心想一会儿要去问问是哪个医生跟他说的，完全没依据，还消耗病人体力。

　　诊疗一结束，许薇就让他“松手”，手从他掌心中抽离，拿出手机开始打字，在微信列表里划划划，找人一起出来玩。

　　但是大家都没空。陈佳佳要准备面试新工作，小洛晚上要去livehouse看前艺人表演，李樱芝不在A市问她要不要来C市玩，屠雨萌要跟男朋友约会约会，小张和同公司的经纪人约了饭讨论炒cp的具体执行方案，许薇还问了程鸣，她没有回。

　　裴泽廷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打字，思忖着要怎么开口，邀请她晚上一起吃晚餐。

　　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对他的恢复很不好，需要加长在一起的时间。

　　许薇见大家都没有空，有点失望，低低说了声，“我走了。”就要站起身。

　　“等一下”裴泽廷叫住她问，“你怎么了？”她不高兴的时候非常明显。

　　许薇说，她想出去玩，但是没人陪她去。

　　裴泽廷下意识说，“我可以陪你去。”

　　？

　　许薇的目光扫过他被用枕头垫高的右腿，“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好吗。”

　　裴泽廷微微噎住，“那等我好了以后陪你去。”

　　许薇心说那也没必要，心里的话转到嘴边慢了半拍，就被裴泽廷抢拍——

　　“晚上留下来跟我一起吃饭。”

　　他抬起眼，“可以吗？”

　　许薇说，“不要，医院的饭好难吃，我不吃。”

　　“我让人做了爱你吃的。”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自信。

　　“什么菜......”许薇疑惑道，“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吃晚餐？之前也没有一起吃。”

　　“因为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许薇看向他，他坐在病床上，目光直白坦然，又说了一遍，“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说完，自己的心里仿佛也又确认了一遍。

　　许薇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坐了回去，“真的有好吃的？”

　　果然有，一只外皮晶莹剔透水晶乳鸽，厨师推着车送进来，许薇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裴泽廷看着她坐在桌前，桌上铺着白餐布，摆了满满一桌菜，还有红酒。同时，他富含钙和蛋白质的病号餐也送到了折叠桌上。

　　许薇比刚才看起来开心多了。

　　他忍不住确认，“你是不是想吃这个？”

　　许薇：“嗯？”

　　“昨天，我翻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有天晚上，我给你发了一张乳鸽照片，你回了我一个点，是因为......我没有分给你吃吗？”他将昨晚的思考讲给许薇听，等待她的回答。

　　许薇想起来了，“因为晴答应的男朋友总是带她去吃大餐，但你吃大餐从来不带我，还拍照跟我炫耀，你想起来了吗？”

　　原来许薇看到好吃的，就会变得好说话很多。

　　裴泽廷垂下眼，在脑中努力寻觅这段记忆，只引起一阵头疼，他摁住太阳穴，“嗯，以后有好吃的，我都会叫上你。”

　　许薇忙着拆解乳鸽，匆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直到吃完，裴泽廷才叫她，“许薇。”

　　“关于我们的聊天记录，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拿出新手机——自从碎屏手机被许薇吐槽后，他就让人换了一部，导入了所有的照片和聊天记录。

　　他发现许薇总是会在微信上给他发垃圾信息——点进去就要看广告的小程序和一段奇怪的视频。

　　他点开那支视频问她，“你为什么把这个视频发给我，说自己喜欢，还让我学？”

　　许薇看着屏幕中张溥的精彩演绎片段，昏暗光线中，他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动作也很有节奏感，温柔、缓慢、缠绵，许薇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

　　裴泽廷面无表情地把屏幕摁灭。

　　“许薇。”

　　许薇回过神来，对上裴泽廷森然的目光，背脊一凉。

　　“这个是发给你的教材，让你学习的，因为......你的技术太差了。”

　　病房里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许薇忽然听不见裴泽廷的呼吸声，自己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下，才又抬头看他。

　　他眸色沉沉地问，“什么技术？”

　　许薇喝了杯红酒，头脑很轻盈，完全不被他的低气压所压迫，毫不客气地说了，“还能是什么技术？做ai的技术呗！”

　　裴泽廷脸瞬间发烫，热意不一会儿便蔓延全身，连露出的一截小臂都在透着粉。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个词还完全陌生。

　　他适应不了如此赤裸的表达，呼吸困难，实在没办法了说，“许薇，你不要这么说话。”

　　许薇微笑地看着他，觉得他的脸怎么一下就变得这么红？十分有趣，懒洋洋地问，“怎么说话？”

　　“......”裴泽廷不再说话了。

　　许薇完全没所谓，忽然想到，“你明天是不是要被电击了？”

　　裴泽廷以为她终于关心自己，稍感安慰地抬起眼，“嗯。”

　　“我可以来看吗？”她眼睛亮亮地问，仿佛只是对电击很感兴趣。

　　裴泽廷感到淡淡的绝望。

　　电击和高压氧舱都是风险极高的治疗，伴随着各种后遗症，虽然他下定决心要尽快恢复，回到正常生活和工作状态，但许薇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还是在他的心上划了一下。

　　也许是生病让人变得脆弱，他觉得许薇不关心自己、也不在乎自己，对她来说，他就是一个任务或者累赘。

　　他不再看她，让她走。

　　许薇临走前摸了把他的脸，“好热”，说完笑着飘飘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