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从她回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段时间都是姜月迟在照顾奶奶。
她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奶奶的唯一依靠。不得不扛起这一切。她已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一家之主了。
可是她同样的,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而已。她甚至还没有毕业,虽然也快了。
安全感的缺失和恐惧让她开始失眠,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
就像是心脏缺了一块一样。费利克斯的到来成功填补了这块空缺。
他的身体肌肉密度很大,除了胸肌之外,其他地方都硬到有些硌人。但她的身体却是柔软的,和她此刻的声音一样。
“哥哥,为什么这种时候永远只有你能陪着我呢,我好像真的只有你了。”
——只有。
于是,他眼里的冰冷和阴翳消散。
他低下头,草草了事,然后拔出来。
“睡吧。你睡着了我抱你去洗澡。”
突然好温情。
怎么能这么粘人呢,费利克斯,她不过是离开了一周而已,他就急匆匆地从美国飞到中国。
这么害怕她会再次离开他吗。
他真的很好哄。
和狗有什么区别。
她好喜欢。她喜欢狗,也喜欢费利克斯。
姜月迟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费利克斯的怒气早就在那个晚上因为她那几句真假半掺的话消散了。
姜月迟带她回了趟家。
也就是他曾经在照片中看到的‘贫民窟’
姜月迟其实有些紧张,但好在他有所收敛,只是扫了一眼附近的房子,随后用略带调笑的语气询问她:“你确定没有文物保护组织来过这里?”
该死的洋鬼子,说话总是这么恶毒。
不过当他昂贵的手工皮鞋踏入房子的瞬间,姜月迟的确体会到了一种什么叫做两个世界的人。
费利克斯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他身份地位,还是他的穿着气场,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看了眼四周:“我应该不需要换鞋吧。这里看上去比我的鞋底要脏。”
他的深棕色薄底皮鞋,上方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沾上多少。毕竟全程都在车内坐着。
姜月迟有些羞愧。
姑姑姑父最近好像住进来了,房子估计没有定期打扫,地板看上去脏脏的。
五个小时后,姜月迟觉得自己将费利克斯带回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当然,不是因为费利克斯。
而是.....
姑姑和姑父在里面吵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但他们经常吵架,姜月迟早就习惯了。
只不过今天有外人在,她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要进去劝架,还是先带费利克斯离开。
不过后者看上去无比淡定。
他靠着墙,双手环胸,唇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视线从室内移到姜月迟的脸上:“他们是舞台剧演员吗。从我来到这里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上演这出滑稽的戏剧。”
姜月迟有些窘迫,她根本不希望家里的这些事情被费利克斯看到。无论是出于哪方面。
即使是家丑不外扬的心态,还是莫名其妙只对他存在的自尊心。
“挺有意思的。”费利克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像是为了欢迎我特地举办的小品演出。”
在姜月迟的脸因为这番言论而变得无比滚烫时,费利克斯饶有兴致地吹了个口哨:“舞台剧变成武术表演了。”
伴随着清脆的打砸声,惨叫从里面传出。
客厅内,姑姑的头发有些凌乱,姑父也没好到哪里去。争吵变成互殴在他们这儿是很常见的一个状态。
被外人看到这副丑态,姑姑显然也觉得丢脸,不过丢脸之后她反而开始好奇费利克斯的身份。
她当然记得他,这张脸和这个身材,很难忘记。
“你还和他...有联系?”
姜月迟点了点头,并拜托姑姑先不要和奶奶说。
姑姑说:“但也瞒不了多久。”
“我知道,我想等奶奶病好了再和她说。”
姑姑眼睛睁大,看了眼面前那位西装革履,气质斐然的男人。小声询问姜月迟:“你真打算和他在一起吗?可他是外国人。”
“他是混血。”
“混血那也是混的外国血。”
“其实国籍不重要的,他……他会愿意为了我留在中国。”她擅自为费利克斯做了这个决定。
她当然没把握费利克斯会为了她留下来。他如此自大自私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也会想尽办法让她跟着自己。而非他自愿为她留在中国。
他很少将目光放在这个国家,因为觉得设限太多,无法让他完全放开手脚。
他目前的商业帝国版图仍旧在朝着西方发展。
姑姑自己的眼光都一塌糊涂,无法给姜月迟提供好的建议。
不过这个人...
她仔细打量了一遍。
虽然衣服看不懂是什么牌子,但看用料和剪裁也知道不是便宜货。包括停在外面那辆车,小是小了点,只有两个座,但好歹也是个四轮车,三四十万肯定是要的。
说明家里条件还可以。
姜月迟沉默片刻,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姑姑,他那辆只有两个座的超跑,恐怕车灯的价格都不止三四十万了。
不过姑姑对他的印象一向都还可以。毕竟他那副完美的皮囊的确具有很强的欺骗性。
“姑姑很满意你。”姑姑离开后,姜月迟告诉费利克斯。
“是吗。”他显然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看了眼她的衣服,“冷吗。”
她点点头,将自己躲进他敞开的外套里:“这样就暖和了。”
费利克斯唇角微挑,用外套将她包裹住:“刚才是怎么说的,我愿意为了你留在中国?”
姜月迟在他怀里一怔:“你都听见了?”
“你当时离我只有五米。”
好吧……
“我只是想让姑姑放心,所以故意那么说的。”她解释。
脱离疲惫之后,他的声音再次恢复到一如既往的优雅磁性:“我怎么没有看出她在担心你?”
姜月迟愣了一下:“什.....什么?”
费利克斯低头,今天是阴天,蓝色中透着一抹灰败,更加符合他现在的瞳色。
“虽然这么说有些难听。爱丽丝,你的这些家人并不在意你。”
姜月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确实难听,但也一针见血。姜月迟早就知道这个事实。除了奶奶,没有人在意她。
她沉默下来,费利克斯也沉默了。
他的沉默是观察爱丽丝的神色。
可怜的爱丽丝,原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那么她爱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弱小的人往往都会爱上比自己强大的。贫穷的则会爱上富有的。
越缺什么,就越向往什么。刚好,她所缺的他都有。
晚上,他在这里留宿。
他的确跟着爱丽丝将自己前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体验都体验了一遍。
破破烂烂的房子住了个遍。
“抱歉,房间可能有些小。”
“没关系,我在波士顿的庄园也是存在数百年的老房子。”他安慰起她。
一想到爱丽丝是在这种地方成长的,他就开始后悔没有多捐一点钱。捐的多了,自然会有一定的几率来到她的手中,至少能够改善一下她的生活。
可怜的爱丽丝。
姜月迟抿了抿唇,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房子不老!!!要她说多少遍。
“那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澡。你如果饿了,厨房的冰箱有吃的。”
虽然知道后半句完全多此一举。
费利克斯不可能碰这里的食物。
姜月迟去洗澡后,费利克斯在房内扫视一圈。这应该就是爱丽丝的房间了,因为里面有很多她留下的痕迹。
老旧的书架,破损后又修复的电脑,还有墙壁上的奖状。
都是一些文学兼优的奖。和他的世界截然相反。这样的场景他的确从未见过,有种很古朴的贫穷感。
但,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任何嘲弄的话来了。
只剩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