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道:“你现在放开我,我们总有办法逃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刺耳的汽车引擎轰鸣声。
周言熙心下一慌,他们的计划是直
接撕票,转移尸体。
她明明是天之骄女,为什么要沦落到杀人犯这一步?
为什么要跟那些亡命之徒为伍?为什么要为了不爱她的家人毁了自己?
周言熙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迷茫中惊醒。她抓住手中的匕首,胡乱地用力地去割姜南身上的粗糙麻绳。
“快走!”周言熙一把抓住姜南被捆绑到麻木的手臂,带着她往房间一角只安装了窗框的窗户口。
外面是深沉的黑夜和冰冷的夜风。这是一栋烂尾废弃的三层别墅楼,周围都是烂尾楼。城郊某个被遗忘的地段,四下人烟稀少,夜里更显荒凉。
周言熙往下看了看,缩回身体,轻声说:“我们从这里翻出去,绕后走。”
“你给蒋弈行发个位置。”姜南低声催促,“里应外合。”
周言熙拿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后,率先翻了出去。
她的脚踩在建筑外延上,她要顺着突出的结构,前往下水管道爬下去。
周言熙的脚刚移动,屋檐布满的青苔令她脚下一滑,身体骤然失重。
姜南及时抓住她攀着窗沿的手。
巨大的下坠力道猛地传来,姜南手臂被拉的笔直,肩胛骨处传来闷响。她被捆绑许久的双臂本就麻木胀痛,此时咬牙使出力气,扣住周言熙的手腕。
这里有三层楼高,掉下去不死也残。
周言熙仰头看姜南,她一只手被姜南拽着,一只手奋力攀爬窗沿。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她看向姜南的眼神,带着恐惧和乞求。
不要放开她,她想活着。
她不要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她不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她只想好好活着。
姜南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回以她更坚定的目光。
姜南被周言熙身体可怕的下坠力死死钉在窗框边缘,粗糙的水泥和窗框边缘嵌入她胳膊,她头上的汗液大颗滚落,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两人的力量都在逐渐丧失,相连的手臂俱在发抖,想要爬上来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们都没有放弃,望向彼此的眼神似在互相鼓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周言熙眼眶里的泪蓦然滚落。
谁会想到,她人生最后一刻,竟然是跟这个曾经最讨厌最憎恶的人,生死与共。
她渴望的爱和认同从来没有得到过。
周家倾覆,她妈转移财产带弟弟走,让她背负债务留下来成为刽子手。
而她最恨的人,在她生死关头,竭尽全力的想要拉她一把。
“……”寂静中,姜南不知道她们究竟坚持了多久。
一楼前花园那两个男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们计划着出国后的新生活。
她们两在这里负隅顽抗,等待希望来临。
姜南看着周言熙水光迷蒙的双眼,咬着牙,用气音道:“不要放弃……”
周言熙脸色煞白,点头。
姜南逐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彻骨的疼痛由手臂往全身扩散,肌肉纤维似在极限边缘一根根崩断。
当一道刺目的、白晃晃的灯光如同利剑、猛地刺过来时,将这悬吊的场面照得惨白一片。
姜南被刺的闭上眼,灯光随即消失。
数架无人机飞上来,从窗口进入房间勘察。
伴着厉喝声,大门外的两人被制服,门被打开,接着是楼梯上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
“姜南——”蒋弈行粗重的声音响起,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
蒋弈行探出身子,一只手抓住周言熙的手臂,一只手拉开姜南,“你松开。”
姜南这才松手,整个人站立不稳接连后退,被赶上前的警员扶住。
蒋弈行探过半截身子,奋力将周言熙拉了上来。
周言熙落地后,蒋弈行没再管她,走到姜南身旁,将她打横抱起。
他看到她脖颈上的伤口和手臂上斑驳的痕迹,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对警方道:“我先带老婆去医院,晚点你们过来录口供。”
姜南靠在蒋弈行胸膛上,她的世界在眩晕中旋转、模糊。
但她知道,蒋弈行在抱着她,他浓烈的气息将她包裹,他的臂弯向她传递磅礴的力量。
他是无序世界里唯一清晰的、真实的、不容置疑的存在。
……
姜南在医院病床上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不断钻入鼻腔。
她的脖颈上贴着消毒纱布,右臂被厚重的石膏和绷带固定着,沉甸甸的,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起闷痛。
她动了动还能活动的左手,指尖传来温暖干燥的触感。
“醒了?”蒋弈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挺括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俯下身,视线落在姜南打着石膏的手臂上,脸部线条绷的很紧,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心疼,哑声开口,“是我疏忽了,给你惹来祸端。”
“是周言熙糊涂了……”姜南轻叹,“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
“我答应了周言熙不追究她的责任。”姜南看向蒋弈行。
“不可能完全免于刑罚,但是看在她将功补过的份上,会从轻处理。”蒋弈行轻轻摩挲着姜南的手掌,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病房内忽而安静下来。
蒋弈行看着姜南时,她也在看着他。
一触即燃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发酵。
姜南确定自己现在无比清醒、无比理性、无比冷静。这段时间的考虑,已经让她不再徘徊和犹豫。周言熙命悬一线的时刻,更是令她心有戚戚然。
姜南开口道:“无论是寂静无人的夜里,还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都会想到你。”
蒋弈行蓦地将姜南的手攥紧,包握在掌心。
“我不想用回避的态度压抑自己。我想再跟你试一试。”姜南轻缓的慢慢的说道,“但是我不能保证结果,不能承诺将来,不打算结婚,更不打算生孩子。我只想尝试一段简单的轻松的随心所欲的关系。你能接受吗?”
蒋弈行深吸一口气,嗓音微颤:“能。”
蒋弈行倾过身,双臂撑在病床两侧,低下头,一个灼热到滚烫的吻,落在姜南干燥的唇上。
这个吻无关情欲。
是他失而复得的确认,是他压抑极致后的狂喜,是他滚烫血液急需平复的镇定剂。
蒋弈行抬起头,捧着她的脑袋,从她眉心往下,接连散落几个轻柔又灼热的吻。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攥着她的手,低柔又郑重道:“我接受你所有的不,接受不确定的未来。”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着,似在咽下某种苦涩,眼神却愈发炽烈。
“但我的人,我的心,完全属于你。”蒋弈行拉起姜南那只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声音带着近乎献祭的平静,“你只管随心所欲,我会守着你给我的位置。只要你还愿意尝试,愿意接受我的感情,我别无所求。”
男人眼底带着无尽的缱绻与眷恋,与她目光交织。
“姜南,我要的只是你。不是附加在你身上的任何东西。”
姜南看着蒋弈行深邃的眼,感受着手掌下跳动的心脏。
她终于勇敢弯下腰,拂去心口那层厚厚的灰烬。
她接纳了曾经黯然神伤又畏缩不前的自己。接纳了彼此都不够完美的过去。接纳了内心深处从未熄灭的对爱的渴望。
窗外日光渐盛,淡金色阳光透过窗台,涌入病房。
姜南环上蒋弈行的脖子,将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印在他唇上。
空气中悬浮着未尽的言语。
以及一种奇异的,带着酸楚的宁静。
蒋弈行闭上眼,用力的吻住她。
哪怕未来是一片拒绝被勾勒的迷雾。
他甘愿踏入迷雾中,只为向她献上他的头颅与灵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