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色彩不一,被封存在透明相框,静谧,美丽,也有说不出的怪异。
“是标本。”
姜柔道:“李怀舟说,他有收藏的习惯。”
“我听说,大多数连环杀手都爱虐待动物,不过一般是小猫小狗。”
陈幼宜沉吟:“而且收集标本是大众爱好,也许他单纯觉得漂亮。但……你不觉得,他这样,有点像凶手收藏被害者的遗物么?”
只一句话,姜柔脑子里“嗡”了一下,头皮发麻。
她想起曾在便利店里听过的犯罪学分析:
“至于留下被害者的贴身物品——”
“打个比方,就像猎人在家悬挂兽首标本,在凶手看来,这也是一种‘战利品’,能为其带来心理上的满足。”
姜柔咬牙:“我去别处看看。”
离开卧室前,她特意检查了衣柜和书桌,没什么特殊发现。
厨房客厅也毫无异常,只剩下角落的杂物间。
对于这里,李怀舟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嘱托:
“杂物间不常用,很脏,你别进去。”
姜柔按下门把手。
门没开。
被反锁了。
“杂物间而已,有必要锁上吗?”
陈幼宜的声音带了疑虑。
这扇门打不开,姜柔没钥匙,只好先行作罢,去别处看看。
她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建设,才踏上前往二楼的阶梯。
多亏有陈幼宜陪在她身边。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来,我给你放一首《好运来》壮胆。”
陈幼宜知道姜柔怕鬼,随手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欢快热闹的歌声响起,伴随她温和的调侃:“还记得以前班里放电影吗?是部带灵异元素的爱情片,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恐惧感被这段话转移,姜柔不再那么害怕,迅速抗议:“不许揭我黑历史!”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她渐渐来到二楼。
一上楼,姜柔就被空气里的灰尘呛到,咳嗽两声。
这层楼的房间大都没锁门,只有一处打不开,姜柔不用细想也能猜到,那是李怀舟爸妈死去的卧室。
她壮着胆子,把各个地方看了一遍,发现其余房间要么空空荡荡,要么被用作杂物室,堆满杂七杂八的物件。
总而言之,没有异样。
陈幼宜“咦”了声:“你不觉得很怪吗?不许进他爸妈的卧室还能理解,但楼上楼下都是杂物间,李怀舟怎么只锁了一楼的那个?”
她想了会儿,压低嗓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看看?”
姜柔回到一楼的客厅:“我……”
她没来得及给出答复,就听大门吱呀一响。
李怀舟回来了。
姜柔眼疾手快,中断和陈幼宜的对话。
门外风雪交加,李怀舟推门而入,发丝被吹得凌乱不堪。
姜柔下意识问他:“怎么样?找到合适的路了吗?”
“嗯。”
李怀舟笑笑:“放心吧。明晚,我为你出头。”
他说着靠近一步,周身被寒气浸透,把空气冻得更冷。
李怀舟的目光如有实质,缓慢扫过姜柔的眼和唇:“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姜柔屏息细想,她的五官是不是过于僵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让李怀舟觉得不对劲?
“我——”
姜柔扯出个略显苍白的笑:“没事。”
她走上前,给李怀舟倒了杯热水,露出恰到好处的局促不安:“明天晚上,我很担心你。”
李怀舟勾唇:“有什么好担心的?不会出意外,你信我一回。”
他在外奔波受累,精疲力竭,和姜柔说了些话,两人互道晚安。
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起初,看起来是这样。
——见鬼。
姜柔回到卧室睡觉,盯着床头的标本发呆。
经过和陈幼宜一整晚的讨论,她连看见这些羽毛,都觉得毛骨悚然。
它们是残缺的鸟尸,日日夜夜悬在玻璃棺材里,无声凝视床上的人。
从前是李怀舟,现在是她。
姜柔心乱如麻,关了灯,把头蒙进被子。
凌晨五点,她仍没睡着。
眼皮像灌了铅,姜柔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穿混沌的意识。
她不能睡。
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住进李怀舟家,离真相只有一墙之隔。
李怀舟是连环杀手的话,把徐静茹囚禁在某个地方,必然要给她提供食物。
有动作,就会发出声响。
这段日子,姜柔每天只睡四个多小时。
白天,她强撑精神,在李怀舟面前扮依赖扮柔弱;夜晚,姜柔用疲惫的身体和时间赛跑,硬撑到凌晨,聚精会神,捕捉哪怕最细微的响动。
周围安静到极点,她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听见窗外大雪落下的声音。
无数思绪在脑中盘旋。
姨父的事要怎样解决?李怀舟究竟对她隐瞒了什么?还有那间上锁的杂物室——
咔哒。
姜柔听到一声响。
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太小太微弱,她险些以为出现了幻听,紧随其后,是另一道几不可闻的动静。
像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锁,然后关上门。
一楼上锁的,只有杂物间。
这种时候,李怀舟进杂物间干什么?
姜柔浑身僵硬,直挺挺躺在床上,余光里,一片片羽毛以诡异的弧度弯曲,如同被剥落的眼睑,森森然窥视她。
她体会到难以言说的恐惧。
咚咚。
心跳声在黑暗里不断作响,仿佛要震碎耳膜。
她该怎么办?
出去看看,李怀舟还在不在客厅?
按常理来说,他这时已经睡了,不会察觉姜柔的小动作,如果李怀舟醒着,她就声称起床去卫生间。
——不,不行。
太危险太莽撞了,万一李怀舟是故意弄出动静,只为测试她有没有睡着呢?
这时开门,最坏的可能性,是李怀舟正守在门口,和姜柔直直撞上。
她得待在房间里。
出于戒备心,姜柔买过一个防盗阻门器,李怀舟进不来。
姜柔放慢呼吸,撑起身体。
直到双脚落地穿上拖鞋,她才惊觉后背全是冷汗,腿软得不剩半点力气。
心脏砰砰,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姜柔来到门边,耳朵紧贴门板,用每一分每一秒,仔细聆听走廊里的声音。
漫长的等待中,她想象出门外的画面。
月色下,杂物间门扉紧闭,像口竖立的黑棺。
沙发上,本应躺着李怀舟的位置空无一人,黑暗像涨潮的海,在死寂中浮动。
他在做什么?
许久许久,脚步声再度响起。
李怀舟在杂物间里,待了几十分钟。
……
姜柔已经记不清,她是如何转身离开门边,跌进床铺的。
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把身体藏进被褥,姜柔攥紧床单,眼眶发烫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