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别人顶多捞到一些贝类,哪有你这么多呀,你运气不错哦,是新手吗?”
“算是吧,其实我昨天在东岸那里也赶海过,啥也没捞到。”乔宝蓓唉声叹气,最终总结,“肯定是那片海滩的问题!到处都是垃圾,怎么可能会有小鱼小虾让我捞到?”
“本来我都想来这里捡垃圾啦,谁能想到我还抓到一只超级大的龙虾!”
阿姨你看能不能帮我称一下呀?”乔宝蓓说着就拉起水桶,差点没直起腰,还是傅砚清帮她搭把手稳住的。
渔民阿姨愣了下,转而哈哈大笑:“好好,我帮你称。”
拿去称斤,乔宝蓓要来手机,蹲下对着斤数比耶自拍,炫耀嘚瑟的姿态昭然若揭:“我的运气可能是有点好吧,阿姨你不知道哦,我以前跟朋友刮彩票,十块钱能刮出几千块呢!”
“哎呀,这么厉害,你手气好旺。”
乔宝蓓嘚啵嘚个没完没了,从刮彩票聊到抽奖,从抽奖的数额聊到物件,腔调渐渐从普通话讲成方言。
渔民阿姨惊讶:“你也是桐兴人?”
乔宝蓓解释:“其实也算不上,我以前是从对面一个叫沨山的山沟沟来的,小姑把我带到这里抚养长大的。”
“哎唷,那里确实蛮偏远的,以前好像拐.卖了不少妇女,幸好你小姑把你带来了。”渔民阿姨感慨。
乔宝蓓微顿,笑了笑,没说话。
称
完重量,穿上救生衣,乔宝蓓搭着傅砚清的手,踏上靠岸的小游艇。
船上只有他们二人。乔宝蓓原以为傅砚清至少会带个助手掌舵,谁料他无需外人,真把船开得又稳又好。
白色游艇徐徐驶向海中,咸湿的风也轻轻拂面,波光粼粼的海面美得像随风翻滚的丝质绸缎,偶有飞鸥掠过,以喙挑拨。
乔宝蓓坐过最不晕的船就是大型游轮了,但那里船身太高,只能遥遥眺见岸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百米开外的海平面。想戏水,必须在甲板人工制造的泳池。
在游艇上,自然也不能随意下水游泳,不过她垫脚俯杆,能在一片碧清里依稀看见自己的模样和游鱼。
乔宝蓓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去河里海边游泳,那时没有太多防范意识,家里人也看管得不严。不是没出过事,只是她水性好,把那个人救起来了。
得亏水不算湍急,她俩也命大,否则真出事,她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到海边钓鱼了。
但对她而言,海钓倒是头一遭。
乔宝蓓放下杆子,专注给鱼钩上饵,确认没问题,打算挥杆向海,却又有些左支右绌,忍不住回头看掌舵的男人。
骄阳当空,他白衬下的蜜色肤质,让健硕的臂膀更有醇熟质感,风浪拂过额顶的发丝,向侧偏斜。野性,恣意,是她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代名词,但他今天戴的墨镜,腕表,是有贵气托底,让他从常人里拔萃。
他以一手掌舵,姿态从容不迫,泰然自若。却并非目视前方看风景,而是自始至终望着她,唇边带隐隐约约的笑。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蹦出,胸腔下的心跳却坠坠沉沉地一动。
是谁的鱼脱钩,扑通一声回到海里?
好奇怪的感觉。
他为什么一直笑着看她。
第19章
如果她是相当纯情的女生,是坐在教室里的学生,是偷偷瞥看别人的暗恋者,她大概会立马偏移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但她什么也不是,头却先扭正,是不是太可疑了。
乔宝蓓低着头,茫无头绪地假装忙碌,开始研究鱼竿构造。
这时,她头顶落下一道清浅的嗓音:“鱼饵挂好了,去试着甩杆,不用太用力。”
还没抬头,男人的身影已遮罩她身上的光,并俯身捡起轻微晃荡的钩子。
风吹得衬衣于他胸膛显形,连百元项链也向旁偏斜,但唯独没吹散他身上清冽独特的气息。他毫无道理,蛮不讲理地霸占她呼吸的新鲜空气,并低低哼笑一息,指出她的错误:“这样挂不牢固。”
乔宝蓓仰头看她,金黄的发丝没拿皮筋扎好,胡乱在半空飘扬。
傅砚清已摘下墨镜挂在前襟口袋里,露出深邃的眉目。那双眼被她的金发缭绕,却并未眨一下。
她头回觉得他看人的眼睛没那么凶恶,反倒……
乔宝蓓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轻抿发干的唇:“那你教我。”
傅砚清“嗯”了声,上手示范:“这个鱼饵只挂一头很容易在你甩杆入海的时候松开,所以最好是把两头都挂进钩里。”
“我知道了,像做烤串。”乔宝蓓点头。
傅砚清轻笑:“你的比喻不错。”
他随后接过鱼竿,轻轻向海里甩去,并把握杆递还给她,以掌轻轻包裹手背:“沉住气,鱼没那么快就能上钩,如果累了就和我交换。”
他的手很热,话音像贴着耳廓淌下,乔宝蓓感到很不自在,耳朵和脸颊都痒痒的:“我知道了。”
傅砚清没走远,知她作为新手不敢乱走动,还将不远处的小马扎摆到身后让她坐下。
乔宝蓓今天起来时本就哪哪儿都不得劲,所以索性一屁股坐下,也不拿腔作势了。
她开始专心致志做一个钓鱼佬,等待自己的第一条大鱼,连怎么拍照、拍照技巧都想好了。
傅砚清却站在身后,忽地揭开她头顶的编织帽,收拢她肆意张扬的发丝,以指作梳篦,高高盘扎起一个丸子头。
一个不会扯到头皮,并且很清爽的丸子头。
乔宝蓓懵了一懵,仰起头望他。
“这样方便些。”傅砚清解释,停顿一秒,拿出手机,开了个相机模式给她看。
阳光太刺眼,照得屏幕都乌漆嘛黑,乔宝蓓眯了眯眼,没太能看清,是自己腾出一只手去摸的。
她摸到头绳,轻声咕哝:“你什么时候带这个了?”
“你今早摘下的时候。”
“哦,那我怎么戴帽子?”
“我会给你撑伞。”
他说着,已经拿起下午赶海时的伞。
乔宝蓓微愣,当即拒绝:“不用了,我不热。”
游艇本就有遮光棚,过一会儿时间,斜照的太阳自会偏移,现在不过是照到她的手而已。
傅砚清握了握伞柄,没按自动开关。
乔宝蓓忍不住赶他:“你,你去忙你的吧。”
话说出口,她也不知道傅砚清能忙什么,嘴皮子比脑子快。
傅砚清却了然自己该做的事,主动道:“我去支烧烤炉。”
“好。”
赶走他,乔宝蓓忙扭过头望向吊钩的位置,目不偏斜,但思绪已乱成一团。
她慢慢并拢腿,支肘撑下巴,手刚碰到面颊,她吓一跳。
怎么感觉脸烫烫的啦?
乔宝蓓不信邪,反复用手心手背交替着捧脸,最后得出结论,大概是天气太热,手太凉的缘故。
找到原因,却不足以让翻动的心绪安歇。乔宝蓓深吸口气,想回头看他做得怎么样,但转而又被蹦出的念想遏制——一个老男人搞烧烤炉,有什么好看的?
乔宝蓓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十几秒内,居然一直在脑海里天人交战、左右互搏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拿出口袋里的耳机,塞到耳中,给自己调了一首适宜当下的曲子,屏气凝神,专注钓鱼大业。
但任由曲子多优美悦耳,激昂热烈,她的鱼钩始终没什么动静,还持续空杆了两回。
乔宝蓓从不自我怀疑,就像昨天只捡到垃圾一样。
第三次空杆,她起身,想问傅砚清要不要换一片海域,他却已经近身,蹲俯下来,替她持拿鱼竿。
“累不累?”
风轻柔了许多,连带他的嗓音也低缓。
“不累。”乔宝蓓嘴硬,但掩饰不住自己的烦闷:“就是什么都没有钓到。”
“嗯,很正常,大部分人初期都会这样。”他宽慰,大掌抚向她头顶,语气松散,“再给这片海一点儿时间。”
乔宝蓓被他这句讨巧的话挠了下心,双眼睁得圆碌碌:“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我更耐心一点。”
傅砚清掀唇,说得笃定:“我觉得你已经足够耐心。”
乔宝蓓扭过头,不再看他,心里像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一般。
傅砚清没坐马扎,与她并肩,共同向这片海域交付时间。
这是一段极其需要耐心的时间,但乔宝蓓心底不觉焦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认真看,仔细感受。”
他握着她的手,与她目光平行,眺往眼前:“鱼咬钩的时候会对鱼竿有轻微的拉扯,感受到了吗?”
乔宝蓓的心顿时收紧,连吞咽也谨慎:“好像有感受。”
“这是一条不小的鱼。”他说。
乔宝蓓更紧张了,手心不断冒汗:“真的?”
“嗯,保持平衡,别乱动。”
乔宝蓓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但傅砚清这话一出,她便觉得自己的鱼钩莫名遇上一股蛮力……不是莫名,就是有东西在与她对抗,不断往左右使劲摇摆。
“不、不不不行……”乔宝蓓慌张,这种失衡感越来越明显,令她脚底血液四处流窜,有站起来的冲动,但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傅砚清的臂弯却绕过她的肩,将她牢牢固定住。
“坐着就好,这样更好稳定。”
他俯身环抱她
,算是给了一记定心丸,乔宝蓓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听话,犹如教室里的好学生。她脊背绷得很直,双手紧紧握杆不放,眼看前方,耳听八方,亟待他下一道指令。
傅砚清看得出她的高度认真,心里难抑地柔软下来,“别和它比蛮力,你要做的事是让它体力耗尽,精疲力竭。”
乔宝蓓含糊应声,却没办法不使力。她的腕骨接连小臂,乃至高耸的肩都用力到发抖。
她的生涩在他掌心化形得无处遁逃,却又被他极好地托住,不至于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