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宝蓓站得局促,见了人,脆生生地喊了声“姑妈”。
轮椅上的女人头发半白,面容慈祥和蔼,气质也温婉,看不出是个精神状态憔悴的病人。
在她幽深的注目下,乔宝蓓不敢轻举妄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僵持数秒,谁料姑母忽然对她一笑,展臂邀道:“囡囡,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快让我仔细看看你。”
乔宝蓓无措地看向傅砚清,向他求助,却见他偏了偏头。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被姑母牵着手,要求转圈圈,继而蹲下来,配合着与对方平视。
姑母摸了摸她的头,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劲喊她“囡囡”,似乎已经把她当做亲女儿。
“姑姑,她是宝蓓,你的侄媳妇。”傅砚清轻拍她的肩,出声提醒。
“我知道,我的囡囡就是宝贝。”姑母坚持道,牵着她的手示意,“宝贝坐我旁边,来。”
姑母在主座,乔宝蓓顺着意思坐在左手边,刚好和傅砚清隔着一张桌子面面相觑。
餐桌布了很简单的家常菜,打眼一看,很多都是她爱吃的。
姑母一直给她夹肉夹菜,舀汤给她喝,问她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和同学相处好。通过她的关心,乔宝蓓在脑海中穿针引线,摸清了她记忆里的女儿形象。
大概是刚上大学没多久,学的艺术类,很阳光开朗的女孩。说不上和她有多贴切,但她刚好出国进修的是美术学,今天穿得也很女大学生。
来之前,乔宝蓓挺犯怵的。是她狗血短剧看多了,对精神病人有很刻板的印象,以为他们都是歇斯底里,极度躁郁不安的。傅砚清的姑母傅媛雅人如其名,为人很温文尔雅,除了把她错当成女儿,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她自己是丽珍带大的,见傅媛雅如此,心里不由触目伤怀,产生一丝难过。
习惯对方的亲昵后,她便没那么自在,配合着傅媛雅的要求,午饭过后,她推着她的轮椅到庭院里逛逛,说说话。
一点半回来,傅媛雅服过药,需由医生例行检查身体。
傅砚清留下来照看,让她先上车等着。
乔宝蓓回到车上,百无聊赖地打开车窗看花吹吹风。瞥见手机里,画室刘老师的消息,她看了一会儿,感到惆怅,不知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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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疗室里,按摩师慢慢把傅媛雅的腿放在热水桶里。以免热气流散,拿块布盖在上方。他简单问了几句话,见没什么异常,随后就提着针灸药箱,离开这里。
人走后,傅媛雅透过屏风看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影,靠在椅背上,缓声说道:“她很不错,但你这么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好不好,姑母不都配合了。”傅砚清没越过屏风,单手抄进裤袋里,伫立于窗边。
“你在这里住的一星期,还适应么?”他另一只手拂去窗台不存在的灰,语气轻缓,“这套房虽然在市区,但闹中取静,和你原先在半山上的住处相比,会更为方便。”
傅媛雅笑了笑:“少跟我扯这些,方便我,不也方便你把老婆放我这看着。”
“只是去画室工作而已,至于看得这么严?”
傅砚清侧过身,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你不喜欢她?”
“我都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身上老人味重。让她一个年轻姑娘天天来我这里伺候着,陪我装疯卖傻也不合适。”
傅媛雅叹道:“夫妻想安稳过日子不是这么你瞒我瞒,严防死
守。你得做她的后盾,让她安心在你这里避风,而不是画地为牢,生生把人囚在身边。”
傅砚清不置可否:“姑母的教诲,我会谨记于心。”
“不过既然您来这里修养了,我带宝蓓偶尔来陪护,也是分内该做的事。”
“行了行了。”傅媛雅摆摆手,很不耐烦,“她来我这里,我保准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对待。你就少来我这转悠,忙你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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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十来分钟,乔宝蓓才等到傅砚清回来。
她收了手机,关心地问了句:“姑姑身体还好吗?”
“这段时间状态都还不错。”傅砚清看向她,牵过手放在膝上攥着,“尤其见了你之后。”
乔宝蓓抿了抿唇,犹犹豫豫:“那我有空就来看看她。”
思来想去,沉默片刻,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我刚刚和画室的人商量了。那个主管姐姐人挺好的,可以让我去做一段时间兼职,先过度过度,大概一星期上三四天班这样子。不过就是工资比较低,一天一百块。”
“我其实不想长期做护工……还是想有一份画室的工作。你觉得我这样安排可以吗?”她注视着傅砚清,用以商量的语气问道。
在这种注目下,傅砚清很难去拒绝。
他欣慰她短时间内又找了一份合适的,有价值的工作,但又期盼某一天,她会因为疲惫受挫而归家。
把她养成了吃不了苦的性子,不单单是想养在身边一辈子,也是由衷地认为,她不必受到外界的任何风雨,只需在他庇护的羽翼之下安心而眠。
如果不是行程忙碌,工作不允许,他一定会在她想要工作的时候,再计划一场度假之旅。去那座买下的小岛看看极光和阳光,去没游历过的小国家逛一逛。
傅砚清压下心底攒动的万千思绪,违心地掀起唇角,豁朗不迫地说:“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画室赚得不多,护工方面的工作会给你多拨些款。”
“哎呀,不用了。我买什么不还是划你的账。”乔宝蓓歪头靠在他肩上,眨了眨眼。
傅砚清坚持:“这是另一码事。既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工资还是要给。”
乔宝蓓就喜欢他这种公事公办的模样,嗯嗯两声,也不跟他不客气:“那你要给我多少啊?”
“我的想法是按照我身边助理的薪资。”
乔宝蓓怀疑他才暗示什么,支起脑袋,摇摇头:“我又不是你的助理,这会不会不合适呀?”
傅砚清轻笑,眸色渐深:“你想怎么做?”
“没怎么,如果你非要按这个给我发薪水的话,我也不拦着你。”乔宝蓓没有顺着他的套路走,见好就收。
“嗯。”傅砚清笑了下,伸手拨回她的头,靠到肩上。
乔宝蓓乖乖倚着,哀叹一息:“接下来该有得忙了欸。”
“我得多买一些上班的衣服,家里那些根本不合适。还要取一个花名,方便学生喊我。小乔老师感觉有点碰瓷历史人物,宝贝老师有不好听。叫什么好呀?水果怎么样?柠檬老师?芒果老师?”
她叽叽喳喳地问,满脸愁苦,很是拿不准主意。
傅砚清思索片刻,目光落定在她身上,不紧不慢地提议:“贝贝老师。”
“什么?蓓蓓吗?”乔宝蓓摇头,不是很认可:“可是小学生不认识这个字欸。”
“贝壳的贝,宝贝的贝。”他纠正。
乔宝蓓想了想:“好像也不错,笔画很简单……那就这个吧。”
“嗯。”傅砚清虚应一息,掌起她的下颌,眸光一寸寸往下,“回家之后,我再看看上班之前的贝贝老师,是不是和昨天不一样。”
他说得漫不经心,指腹捱着腰,话音里又多了些耐人寻味的进攻性,“昨天有些没太看够。”
第70章
从到家的那一刻,乔宝蓓便为为昨夜的挑衅感到懊悔。
傅砚清抱着她,沉沉浮浮间,将她放到衣帽间的柜台上,注视着她,只说一个字。
“脱。”
看他强硬的模样,乔宝蓓既感到感到陌生,又不自觉产生微妙感。
她没有迟疑很久,抿着唇去解已经散乱的衬衣。纽扣一颗一颗地松,正要褪去,他却倏然埋首吻了上来。
乔宝蓓无法遏制地呜咽,难抵他这般凶猛的吻,不由向后歪倒。
一只掌托着她的肩,稳住了她。低头望他,乔宝蓓是臊得不敢看,却又没办法闭眼。
衣柜七零八落,里面的物件散落了一地。傅砚清深深吻着她涟漪的尾眼,捡起其中一只玫红的珊瑚,仔细端详了下,问她:“这是什么?”
那是他以前不在的时候,她偷偷用来排遣寂寞的。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了,怎么会在那么明显的柜子里?
沉浮间,乔宝蓓大脑宕机,完全想不明白。
她根本不敢承认真实用途,小声地嗫嚅:“摆件。”
傅砚清笑了下,指腹停留在按键上,乔宝蓓一下子慌了神。
他没有长按开启,只是攥了攥。
乔宝蓓的双唇又抿了抿。
傅砚清垂眼,温沉地询问:“刚好趁手,想试试这个,还是直接点?”
“我不要这个,不要。”乔宝蓓说着,快哭出来了。
她怕,万一一不小心启动了就糟糕了。
傅砚清的唇凑得更近:“要什么?”
“说出来。”
“要什么?”
乔宝蓓不堪其扰,呼吸微弱:“……你都弄到我了,还问我。”
傅砚清眯了眯眼,吻着她,要她说:“这是什么?”
是什么?乔宝蓓大脑一片混乱,双唇抿了又抿,天人交战许久,终是被迫说出了。
刚发出第一个音节,他便扶着闯入,与她十指相扣,沉声叹了一息。
渡过一个混乱的下午,直至清晨蒙蒙亮,乔宝蓓都还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傅砚清趁她清醒时,给她说明了接下来的行程。
从燕北回来后的小半个月,有个大项目需他本人盯梢推进,加班、奔波是常态,他没办法每天归家陪她吃晚饭。
乔宝蓓大脑有些混沌,缓了一会儿才问:“那你是要住在公司吗?”
“偶尔会,工厂在郊区,距离市中心差不多快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乔宝蓓软下语气:“那你就别折腾了,太麻烦了。”
“嗯。”傅砚清应声,吻了吻她的额顶。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过了,今天上班的内容,要备课的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所云的,乔宝蓓都和傅砚清分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