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想,这绝对是一个超强力的橡皮泥公主。
林恪抱着橘子,希望卓尔也能像橘子那样对他送上一个亲密的见面吻,可卓尔却躲在一边无所事事地挠她的头发,像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他只好先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妈妈香吗?”橘子问林恪。
“很香。”
卓尔耸耸肩。她都没机会在飞机上洗脸,哪里就香了?
深夜,林恪像巨大陨石坠入地球,把柔软生物撞击地四分五裂,他的鼻息落在卓尔洗后半干的头发里,说她就是香的。
她是有香气的毒果子,汁水有迷幻效果,让人上瘾,无法戒断。
“想我没?”
有人想说情话,有人故弄玄虚,“我吃了xx记的米粉,排队喝了xx的奶茶,还有小龙虾、螺蛳粉、烧烤……”
“你是猪!”
“做猪真幸福,我要是八戒绝对只惦记蟠桃不惦记嫦娥,”卓尔汗涔涔地伏在浴缸边缘,摸到林恪额角的汗水,“可惜,回来之后就只能吃你了。”
越是正经的眼睛说荤话时越是迷人,林恪觉得卓老师才是无师自通的高手,他又谄媚地吻上去,“那你好好吃,一口也别错过。”
身上的液体总也干不了,就干脆没回卧室,在镜子前,在浴缸里,在盥洗台上,来来回回地涌入和吸纳,用肢体语言和身体表情交换快乐和满足。
舌头寻觅到新大陆,体验感上了新台阶。顽皮的蜥蜴在雨后苔藓里觅食,露水的甘甜是最好的前菜。
一起洗澡的夜晚被无限拉长。
后来卓尔翻到林恪在她本子上的那段批注,他写下超大一行汉字——
一百分的卓尔是林恪的好老婆!九十分的林恪认识他老婆六年了。
第25章 25
卓尔在社区大学旁听社会实践课,觉得挺有意思,报名了一周八小时的社工活动。她和邻居一起去宣传环保理念,和不同种族的居民交流,口语表达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问林恪,她现在的程度是不是可以申请到当地大学的短期课程,比如社会学或者心理学相关的成人教育学科。
林恪问她:“想读书了?”
“做长期计划嘛。”
“那如果我告诉你,计划有变,你会不会想打我?”
卓尔早有预感,但没想到这么快,冷漠地说:“我现在就想打你。”
西雅图分公司有了一个职务空缺,职级比林恪现在的职务要高两级,这是短期内林恪能拥有的最好晋升机会。如果他能顺利通过考核,前途不一定百分之百光明,但他们略显紧张的经济现状可以立刻得到缓解。
卓尔就再也不必熬夜做兼职。
卓尔问:“你要调岗?”
“多考两个证书还是有用的,我还是主要做法务,但会兼顾两个顾问工作。”
“顾问?听上去是年资很久的职位。”
“只是叫的好听,本质上就是做技术咨询和内部体系维护。”
“那你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三十吧。”
“百分之三十?那你怎么说的像找个机会唾手可得似的。”
“有百分之五十的不确定因素……”林恪突然拉住卓尔的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的想法同样重要。我不能总是一意孤行,总让你围着我转跟着我走,我知道你跟橘子都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突然换一个环境……”
“我们会换一个带院子的大房子吗?”卓尔看着林恪的眼睛。
“会,你知道我们员工福利的。”
“那幼儿园呢?”
“附近有两所可以挑选。”
“西雅图的冬天会冷吗?”
“雨季很长,也会下雪,城市里能看到雪山,我们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
“那我想上学的事情,还有办法可以办到吗?”
“我现在就去打听。”
卓尔点点头,认真说道:“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现实主义,比起安逸我更需要dollar。”
他是愿意为家庭牺牲的野心家,想上进肯定不全是为了他自己。
这就是老婆是好朋友的巨大好处,关键时刻,她永远给他底气。
林恪心里很感动,说:“你再深思熟虑一下,我们也需要跟橘子好好谈谈。”
齐心协力有商有量的生活,没有成员会计较家庭话语权的分配比例。他们这个小家和万千个普通家庭一样,都行驶在想过好当下也展望更美好明天的坎坷之路上。
卓尔和林恪分阶段地跟橘子谈起搬走这个话题,小孩再小也懂思考,在她的逻辑思维里,搬家或许不是大事件,但离别一定是。
林恪的自信从来没有在大事上翻过车,几个月之后,调令下来,他带着复杂的心情跟橘子和卓尔分享这个有些忧伤的好消息。
橘子皱眉:“我真的再也见不到Susan和Danie了吗?还有Penny……Penny做的千层面和鳕鱼,你们俩可做不出来。”
“对不起宝宝,爸爸的选择让你为难了。”
橘子嘟了嘟小脸,立马话锋一转,“外婆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我做礼物送给他们吧,还有Karen,她现在也喜欢熊猫。”
孩子太懂事会让大人感到心酸,卓尔和林恪对视一眼,心中都有小小的迷茫在蔓延。卓尔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是搬家,但每一次卓红都会带她去到更好的环境。可是小孩,需要的到底是稳定环境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变动中跃进的所谓品质更高的生活?
新手爸妈又有新的育儿课题了。
西雅图雨季漫长,冬季“致郁”,自然美景多过摩登建筑,新年伊始,一家三口开启对这个新版图的探索,迎来令人慌张又兴奋的适应期。
小崽子越大会越好带,卓尔和林恪永远平视她,说“……更好”比“不要……”的次数要多,比起她看不懂的博物馆,他们更喜欢带她在大自然里疯玩。
四岁的橘子站在了新的成长台阶上。她喜欢上雪山和河流,喜欢上植物和昆虫,喜欢越野自行车和轮滑鞋,也喜欢攀岩和做手工。
她的一张小脸也从肉嘟嘟变成了小瓜子。她的眼睛越来越像小梦姐,话不多的时候又是活脱脱的小周哥。
只要她健康快乐地活着,不管在哪里,都好像那两位朋友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有一天,橘子突然说,她不想当普通的公主了,公主裙会影响她翻跟头,皇冠只是漂亮,不是武器,她要学中国武术,像花木兰一样骑马射箭,和花木兰一样坚定勇敢。
卓尔和林恪对他说,女孩子可以是任何样子,无论她是穿公主裙还是运动裤,都不会妨碍她爱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爱她。
当然,最爱她的还是她的爸爸妈妈们。
次年春天,卓尔在家附近的学校申请到旁听课,社会心理学的教授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她对英国文化产生浓厚兴趣,和林恪一起看了《唐顿庄园》和《伦敦生活》。她把去英国旅行写在心愿贴里。
到了夏天,卓尔又突然对音乐着迷,他们一起追国内的乐队综艺、买唱片,计划回国之后要去看音乐节。想学武术的橘子短暂地喜欢上了disco,但动作仅限于扭屁股和摇花手。
卓红在视频里问她想不想学芭蕾或者拉丁,她摇头,说她还是要学武术。
那一年冬天,院子里的三个雪人紧紧相依。西雅图的冬季不再致郁,他们又一起答对了一道生活选择题。
……
“我那张书桌是怎么处理了来着?”卓尔忘了他们从旧金山搬去西雅图的很多细节。
“书桌留在公寓里了。你跟橘子做的挡风帘带走了,后来还带回国了,现在估计在家里的储藏室里吃灰呢。”
帘子还在就行,总得留点东西用来追忆往昔岁月。卓尔努努嘴,“说吧,你搞这一出,到底是想干嘛?”
林恪想给迷茫的卓尔一个跟他并肩作战的选项,当然,只是选项。
他对卓尔说:“这两年我太忙,但凡空出点时间也都用来陪橘子了,对你的关心实在太少。好像我们上床的次数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过去两个月多吧……”
“你在这里说这个干嘛?”卓尔警觉地环顾起四周。
“我的地界,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林恪关了窗帘,继续说道:“从霓城到旧金山,又从旧金山到西雅图,姑且算是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变动,但后来我突然决定要回国,你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吧,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橘子就像我的一个挂件,好像意识必须得跟着我走,这个家才能成立。”
她想继续学习的热情、正在物色的新工作、终于融入环境的自我认同感、对橘子步入正轨的教育探索,都在他“回国创业”的一声令下里被终结和改变。
回国之后,他为了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奔命,帮助橘子适应不同教育体系的重任全部落到了她一个人的头上。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繁琐的家务和独自带娃的精力消耗。
她嘴上不说,却日渐沉默。
忙碌的他甚至都忘了她是在什么时候买的第一包烟,又是在哪个深夜第一次为迷失自我而叹气。
哪怕他也在尽自己所能分担家庭责任,可幼儿园老师遇到事情永远先找“橘子妈妈”。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只知道她是卓不凡的妈妈,不知道她叫卓尔,也就更没机会知道她是个多么可爱多么有趣的人。
就连在小区电梯里抽烟的烟鬼也会大放厥词,把她伸张正义的行为说成是一个全职带娃的宝妈在家闲得无聊才会多管闲事。
后来一些熟悉的朋友又开始称她为全职太太,她多了一个新身份——林恪的妻子。这更人唏嘘,因为这个身份里依然没有她自己的名字。
只有他知道,其实她只是她自己,她只想做她自己。
卓尔很清楚林恪这番反思的重点在哪里,她正是因为找不到解决办法才陷入混乱的迷茫期。
他的这些话当然是好听的,表达也足够真诚,可这不只是一个家庭议题。
这可能需要所谓宏大的思维和宽广的胸怀去排解。她没那么高深莫测,索性就不压抑自己了,随时“发疯”吧。
“谢谢你为我想这么多,”卓尔笑着对林恪耸了下肩膀,“但如果我不接受你安排的这一切,你会失望吗?”
林恪诚恳地摇头,“我很虚伪的,只是想给你一个选项。”给她一条她可能会鄙视但他不认为是捷径的捷径。
他又说:“你的能力我又不是不清楚,策划、企宣、设计、文案、公关和行政,你都是OK的,离开西雅图之前你还想过要考OSTA吧?”
卓尔往沙发上一坐,“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要是老公变成老板……天呐,杀了我吧。”
“那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面对这些问题吗?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卓尔想了想,鼓着脸点了点头,问:“这一个月你都在琢磨这些事情?”
“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生气,”林恪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可以说要离婚呢,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打击有多大。”
现在回想,那的确是带着赌气心理在逃避问题。
卓尔不想承认自己的不理智,嘴硬道:“我当时是真的想……”
“别说梦话了!”林恪转身看着窗外,“我知道很多事情怪我,没求婚就领证了,仪式感是一点也没有,后来我也挺粗心的,跳过很多步骤……”
“你反思别过度啊,多矫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