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舒仪有些无语,“那婶子,你给我五块钱好处费,我说不定真可以帮你弄来一罐奶粉。”
她可以去找赵福他们问问,花个两三块钱买外汇卷,然后自己挣两块钱跑腿费,这可以干。
“五块?”许招娣看曾舒仪张开手掌,觉得曾舒仪不给面子,气鼓鼓走了。
回家后,她愤愤地和爱人吐槽,“舒仪真是不行了,以前巷子里遇到,嘴巴多甜啊,现在呢?要我五块钱好处费,那我还不如自己去买!”
张顺才听到五块钱惊呆了,“她怎么好意思要那么多?”
“我哪里懂?”许招娣哼了哼,“都说资产阶级最可恶,我现在是明白了,有钱人就变了。她和那个王朝阳一样,我看啊,他们俩已经好上了。”
“这话不能乱说,你又没看到。”张顺才道。
“哼,我不管,人家说奶粉有营养。你看长红都结婚多少年,咱们就他一个儿子,他要是一直没孩子,邻居们会笑话的,你想办法去弄一罐来。”许招娣道。
张顺才不舍得五块钱,只好自己去想办法。
不过没两天,等曾舒仪再回家时,刚到巷口就被刘喜旺喊住教育。
“舒仪啊,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开始卖货时,我们想你不容易,都有照顾过你生意。你不能那么绝情,街坊邻居托你办点事,你能帮得帮。”刘喜旺每天坐在巷子口。巷子里有点什么事,他都喜欢掺和一脚,毕竟他自己家里没事干,总在家里待着太无趣了。
刘喜旺一说话,曾舒仪就看向坐着的许招娣,见许招娣眼神躲闪,立马知道怎么回事,笑着道,“是不是误会了,许婶子找我买奶粉,说给我一块钱好处费。我说一块钱不够去买外汇卷,实在是办不到啊,我总不能贴钱给她买奶粉。刘大爷,你说是吧?”
刘喜旺不懂许招娣只给一块钱好处费,听许招娣说得夸张,给了特别多好处费,他才来找曾舒仪。
结果一块钱?
那这事确实办不下来。
刘喜旺不好意思再说曾舒仪了,讪讪道,“是的是的。”
曾舒仪笑盈盈地去看许招娣,热心肠地道,“许婶子,你说买奶粉是给长红哥补身体吧?他确实该补补,不过奶粉真的有用吗?我爸妈给我大哥补了补,大嫂就有孕了,不如你去问问我爸妈给我大哥吃什么,说不定比奶粉便宜呢!”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张长红结婚多年没孩子,现在听曾舒仪说起来,大家心里都懂怎么回事。
刘喜旺立马笑着道,“是啊顺才媳妇,要不你去曾家问问?”
许招娣臊得慌,再也待不下去,瞥了曾舒仪一眼往家跑去。
曾舒仪乐呵呵往家走,随着年关将至,大家伙买东西的欲望越来越高。
甚至有人问她卖不卖腊味。
她倒是想卖,但是肉要肉票,并不是说能买就买。不过她心里挺可惜,如果这些东西不要票,她的生意肯定能做更大。
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后,曾舒仪喊来二姐帮忙抬竹筐。
曾舒月走在前头,“今儿怎么回来那么早?”
“货好卖,我准备的货不够卖,干脆先回家。明天我去棉纺厂一趟,再买两袋碎布回来。咦二姐,你裤子脏了怎么不换?”曾舒仪这才发现,二姐的裤腿有一大片污泥。
曾舒月说还没来得及换,“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摔倒的老太太,扶她的时候沾了泥。对了,她儿子为了感谢我,给我送了一盒芋泥饼,你快去尝尝。”
曾舒仪把竹筐放房间里,她二姐拿来芋泥饼,一口下去,里边的芋泥有淡淡的奶香,而外层饼干酥脆,芋泥饼是用铁盒装着,看着就精贵。
“二姐,这盒芋泥饼看着就精贵,那家人是不是很有钱?”曾舒仪问。
“这我就不懂了,我是在医院见到的对方。”曾舒月没想太多。
她也想不到,因为随手的一个善举,能给她换来一份工作。
第17章
医院里, 周盛刚打来饭菜,“妈,吃饭了。”
李丹丹看着自己的腿, 没胃口吃饭,“我是来帮你照顾孩子的,结果我自己摔了腿。美丽他们呢,你来医院,他们在哪里?”
儿媳妇病逝, 她不得不从农村来照顾孙子孙女, 但她一个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太,对城里情况都不了解,反而住院成了儿子负担。
“他们在家属院其他人家里,我和部队请了假, 我来照顾你几天。”周盛道。
“那可不行,部队里的事更重要。而且美丽他们也不能一直放在邻居家。人家帮你一天两天可以,日子久了心里会不舒服, 而且我的腿不是一天两天能好。”李丹丹道。
周盛也想过这个事,“美丽八岁了, 过几天你出院,让她去食堂打菜,生活上不是问题。”
“那也不行, 美丽得读书,小康才四岁。”顿了顿,李丹丹想回家了, “要不,我回老家养着。你把小康送幼儿园去。”
周盛说不行,“爸不在, 老家就你一个人,而且你腿骨折,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坐火车。要不,我找个人帮忙,每个月给点钱。”
不然没有其他办法,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妈的腿怎么也得养两个月。
李丹丹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请保姆是资本主义行为,会影响你前途的。”
她帮不上忙,更不想拖儿子后腿,宁愿每天拐着去食堂,也不能影响儿子。
周盛道:“妈,现在不是前几年了,我们首长家里就有保姆,说是老家来的亲戚,其实就是来做保姆的。你都这样了,美丽和小康还得人照顾,不请个人来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有了想法后,周盛就打算这么做,他不可能一直休假,而且家里有个人照顾总是更好。
他去找医院的护士,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护士见他是军人,立马答应帮忙看看。
很快,第二天早上,护士就介绍了个亲戚来,周盛喊她汪姐。
汪姐在周盛面前客客气气,等周盛走后,对李丹丹就没那么体贴,“老太太,我现在去接您孙子孙女,中午的饭在这里,您自个儿吃,傍晚我再来给您送饭。”
李丹丹心想上厕所怎么办,可汪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转念想到汪姐是去接自己孙子孙女,她又怕麻烦,毕竟找个人不容易,只好忍着没说。
只是这样过了两天,李丹丹还是出了事,在厕所摔倒了。
还是曾舒月来看她,才帮她喊了医生。
这下周盛又不得不从部队过来,他跑进病房,眉头皱紧,“怎么又摔了?”
李丹丹满脸歉意地看着儿子,想到又耽误儿子工作,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汪姐赶忙替自己辩解,“我去接两个孩子了,阿姨忍不住去上厕所才摔了。”
“接孩子?”周盛看了眼手表,“两个孩子都在学校吃午饭,你这个时间不在医院看护,去哪里接孩子?”周盛逻辑清晰,“汪姐,我请你来是照顾我妈的,你现在给我个解释,你这段时间去哪里接孩子?”
汪姐自然不敢说回家了,她想着李丹丹一个农村老太太,给李丹丹准备好吃的喝的,她到时间把两个孩子接回家安顿好就行。剩下时间她可以把家里的事做了,一举多得呢。
但她没想到李丹丹又摔了,真是笨死了,农村来的就是蠢。
“周营长,我从医院去学校需要时间吧,还得做饭,来来回回都是时间。我又不是陀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你不能怪我啊。”汪姐刚说完,病房里另一个病人看不下去,替李丹丹道,“人家没要你一整天在,但你早上来送个饭就走,再来就是傍晚,你怎么好意思挣这种昧良心的钱?”
“我找你要钱了吗?关你什么事?”汪姐一只手叉腰,当即要和人吵起来。
对方也不势弱,要不是他家属按着,她都要下床吵,“我就是看不下去,说句公道话怎么了?”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的事要你多管闲事?”汪姐越说越激动,直到医生进来,他们才停下争吵。
医生看了眼汪姐,再去看周盛,“周营长,老人家的骨头本来就更难养,你得精心照顾着,不然会留下很多问题。”
他没明说汪姐怎么照顾,只是让周盛自己多上心。
听到这里,周盛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忍着怒火等医生走后,再把汪姐叫出去说话。
一直在病房里的曾舒月,方才大气都不敢喘,她听说医院会有人招护工,这才过来一趟,顺便看看李阿姨养得如何,没想到会有这个事。
现在周盛他们走了,曾舒月也打算离开,“李阿姨,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不好意思了舒月,今天又麻烦你了。”李丹丹让曾舒月等一等,她把桌上果篮里的苹果给曾舒月。
曾舒月再三推拒不了,只好带着苹果离开。
到一楼后,曾舒月去问医院要不要护工,但医院说他们不收。
“护工也是有固定的,不是谁想当都行,你回去吧。”护士不耐烦地道,“我还忙着呢,别耽误我时间。”
曾舒月不是个会和人争执的人,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纠结半天,还是往医院外走去。
榕城的冬天很少结冰,但风大的日子呼呼刮来,也是很冷的。
今天的风就很大,吹得曾舒月手脚冰冷。
她手里的钱不多了,最多交一个月生活费,别的就没了。
再不找到工作,她真要回乡下去。
可是曾舒月不想回去。
当年下乡前,家里面对二选一,她爸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大哥在城里。
后来下乡,她性格又软,处处被人欺负。她一开始也没想结婚,是知青点有人对她纠缠不清,甚至要用强的,被何东救下后,她才嫁给何东。
曾舒月不甘心,她愿意吃苦,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可以,但她就想回城里扎根,只为了争一口气。
“曾同志!”
在曾舒月深呼吸时,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回头看到是周盛,以为是李阿姨的事,问怎么了。
“确实和我妈有关,刚才我看到,你好像在问医院招不招护工,你是在找工作吗?”周盛问。
曾舒月点头说是。
“那太好了,我刚把汪姐给辞了,她完全不上心照顾我妈。”周盛刚才和汪姐吵起来,要不是病房其他人作证汪姐照顾不周,汪姐还想讹他钱,他是怕了其他人介绍,反而觉得曾舒月不错,“你也看到我妈的情况,没有两三个月不会好,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当保姆?”
“我家还有两个孩子,女儿八岁,儿子四岁,工作内容就是照顾我妈,和接送两个孩子放学和吃饭,等我下班回家,你就可以回家。”
看曾舒月愣住,周盛立马接着道,“工资一个月三十五,包吃,怎么样?”
他有问过其他人,这个工资并不低,而且其他保姆住家,他可以接受不住家。
“曾同志,你……你怎么不说话?”
“啊?我可以的!”曾舒月是高兴得愣住,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周同志,我愿意去你家当保姆,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不管什么工作,她都愿意干,只要有一份工作,就能让她留在榕城。
周盛为难地回头看医院,“你也看到我妈那样,能不能从今天开始?”
曾舒月说可以,“不过我要和家里说一声,不然我没回家,他们会担心。”
“好,那我在医院等你。”周盛回去和他妈说了这个事。
李丹丹挺喜欢曾舒月,觉得曾舒月脾气好,人也好,“她看着就比小汪要更好。”
周盛:“我也这样觉得。”
曾舒月下了公交后,一路跑回家,高兴地冲到家里,这会只有她妈在家,她紧紧地抱住她妈,“妈,我找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