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堵墙,舒识微正在问GPT:“我家冰箱有这种怪音,你听听有什么问题?”
GPT:“我已经收到了你的录音文件,接下来我会分析背景中的声音。请稍等片刻……在分析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技术性问题,请稍等我马上进行修复并继续分析……刚才的分析中变量丢失了,请稍等片刻……”
舒识微:“……”
G老师的GPU烧了是不是?从来没见这么努力过。
她和GPT的对话无外乎三种:1.维修家具、2.虫子防护、3.帮写个礼貌的邮件。
至于感情问题和心理咨询,她从来没想过。
因为她既没有感情问题,也没有心理问题,她只是个心理健康的废物。
舒识微吃了晚饭,算是又糊弄了一餐。
无法点外卖又不得不从忙碌的生活中抽出时间喂饱自己,做饭风格也就只能那样了。
次日,研讨课。
舒识微找了位置坐下,她刚打开笔记本电脑,便感觉到有一个人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她转过头一看,正是被她贴了“破防学术刺猬”标签的诺尔特。
金发碧眼希腊美少年式的男生瞥了她一眼,拉开椅子,特地往距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拉了一下,这才坐下来。
他随手卷起白衬衫袖子,解开两颗衬衫扣子,从书包里拿出水杯,放在桌子上,作为和她之间的分界线。
同时,他的手肘支在桌上时身体有些懒懒地倚向了远离她的一侧,表明自己的态度。
舒识微纳闷:既然座位要故意拉得离她远一点,怎么不坐得远一点?
诺尔特的靠近让她有点如坐针毡,生怕在课堂上他再次扎起一身的刺来和她辩论。
果不其然。
讨论时间,在某个问题上,两人又起了分歧。
舒识微提出自己的观点,诺尔特非要说:“我认为这有失偏颇。”
舒识微已经熟悉这套流程了,她闭上嘴巴装死,一边点头敷衍。
这回导师出来笑着打圆场:“诺尔特,平静下来,下课请舒喝杯咖啡,再心平气和地聊聊吧。”
熬到下课,舒识微火速整理好背包准备跑。
刚跑出两步,她的背包肩带的下摆被扯住了。
诺尔特伸手拉住她的肩带下摆,目光有些游移:“我请你喝咖啡。”
舒识微看起来有点死了。
她怀疑诺尔特的“对不起”的含金量。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她大辩驳特辩驳。
“我咖啡过敏,喝了就想睡觉。”她尝试着为自己找理由。
诺尔特的声音有点低,发虚:“……蛋糕。”
“我不喜欢吃甜点。”她再次拒绝。
诺尔特的嘴角勉强翘了一下,他不说话了,手却仍固执地拉着她的书包肩带下摆。
局面僵持。
舒识微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目光,她的尴尬癌犯了,又有点愧疚。
“我们去哪里坐一会就行。”她妥协了。
诺尔特怔了一下,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嘴角扬了扬,总算松开了她的背包肩带:“走吧。”
……
诺尔特这几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
无论是在课堂上怼她,还是说那次气冲冲地走开,都太伤害人了。
然而他又不知道怎么向她开口。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馊主意,特意在课前给导师写了封邮件,拜托导师到时候给打个圆场。
导师果然大发善心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什么学术辩论。
真正目的是这个才对。
这个时间点食堂还没关门。
两人选择了食堂里的位置坐下。
“你真的很讨厌我吗?”诺尔特眉毛紧皱着,双手交握抵在唇前,目光看向别处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舒识微感觉自己被做局了。
这话该她问他才是。
“我只是不爱说话。”她辩解道。
诺尔特坐直了身体,手掌撑在桌沿,嘴唇绷得紧紧的。
他动了动唇,尾音扬起来的时候有点破音了:
“你甚至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第9章
诺尔特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像是被自己吓到了,按在桌上的手缓缓抬了起来,仓鼠一样无措地放在身前,不知道是要摆手否认还是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抬手摸了一下脖子,眼神游移。
舒识微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听到的就是听到了。
完全忘记你了……你甚至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上星期她在公交车站不小心听到的短暂交谈和此刻她听到的这句话重合在了一起。
本来在分心的她眼神立刻专注起来。她盯着诺尔特的脸,在自己的头脑人脸识别数据中死命寻找,试图找出一星半点熟悉的影子。在另一城市一起上课的同学宿舍同学等等,记忆都被她翻了个遍。
诺尔特被她这样盯着,彻底乱了阵脚:“这不重要,我是来向你……”
“诺尔特。”她的表情有些困惑,开口问道。
对于诺尔特来说,羞耻感和慌张让他好像赤/身/露/体地暴露在了她面前。
仿佛四年前受过的羞辱还要再受上一遍,甚至这次是加倍的。重逢复仇剧情应该是华丽大变身让她惊艳让她懊悔,而不是为那种小事破防那么多年,甚至幼稚地找茬。
他本来应该期待她想起他的,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更多的是本能的逃避。
诺尔特猛的一动,椅子被他站起来的动静挤得往后移了几寸,发出声音,他从座位上半站起来,几乎是慌乱地伸出手去捂她的嘴巴。
他的手刚触碰到她,又僵硬地顿住了,懊悔地停在半空中几秒后,他表情讪讪地收回手。
有些凉的手指只在一瞬间之内轻轻擦过了脸颊,随后又缩了回去。
舒识微愣了一下,她看向四周,免得周围的人提起注意力。
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她满怀歉意地道:“抱歉,我想不起来,麻烦你提示一下我。”
诺尔特像被戳破的气球,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卷翘的睫毛颤动着,嘴角微微抽动。
原来她没想起来。那他刚才大动干戈是在做什么。这下要被当成一辈子的笑话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都怪她,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他真是要完蛋了。
他把手抄进裤子口袋里,勉强把自尊收一收放好,哼了一声:“我都说没什么了。”
舒识微见识到了这个家伙的别扭和拧巴。
她有点心累:“我希望我们还是把事情说清楚。我这边要澄清的是:我忘掉你只是因为我脸盲,不是因为讨厌你。你那边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别过脸去:“没有,对不起。”
舒识微知道今天这场谈话大概到此结束了,她也没有耐心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好吧,等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说出来了,就什么时候对我说。谢谢你和我谈,我有事先走了,没问题吗?”
他干巴巴地道:“没问题,再见。”
她站起身,拿起包。
诺尔特的目光飘过去,在她身上停留。
她走过身边的时候,他依然坐在座位上。淡淡的洗衣香氛从他身边掠过,他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
上次也是这样的。
她总是不遗余力地戳破他的所有肥皂泡泡,目不别视地走自己的路。
……
舒识微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总是关注自己的安全。
她离开食堂后,左思右想觉得应该给自己弄个安全保障。
万一惹到疯子了呢,会被加/特林biubiu打死吧。
她想了想,给诺尔特主动礼貌地发消息。
【舒识微】:我没有讨厌你,而且也很好奇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很抱歉,我的记性很差,我以前的教授叫什么名字我都想不起来了。
【诺尔特】:我知道。
【舒识微】:好的,下次课就是本学期最后一次了,提前祝假期愉快。
金发碧眼的男生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心情稍微好过了一点,嘴角翘起来,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托着下巴,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看,又拿近一点看。
他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其实他还没有那么喜欢她,可能只有一点好感,只是受挫的自尊心放大了他的情绪,让他崩溃。
虽然她仍然没想起他,但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她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先狠狠地撕开血痂,再来块创可贴“啪”的贴上。
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说出来了就什么时候对我说。